后半夜,余鱼可算靠着香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子。
天刚蒙蒙亮,突然听到庙外有说话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说话声越来越近。
余鱼就地一滚,混入那群少男少女中,重新将眼睛闭上,发出绵长的呼吸,似乎睡得正香。
几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前后走了进来,都没有多余的话,低头就干活。
一个壮汉弯腰一提,轻轻松松地将余鱼扛在右肩上,左肩又扛了个少年,走起路来还稳稳当当,果然一身肌肉没白长。
另外几人也一人扛了两个,将他们粗暴地丢上早已等候在庙门口的一辆宽大的马车里。
如此往返了几次,最后,余鱼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问道,“怎么数目不对,少了一个。”
中年男人拿眼四处一瞥,这才发现昨天拴在庙门口的枣红马竟然不见了,擦了把汗道,“……可能昨个儿数错了。”
健壮青年刚想说话,被中年男人一拽衣袖,小声道:“休要节外生枝,丢一个你还给他找去?有多少算多少。”
青年闭了嘴,壮汉审视地看了二人一会儿,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反正他们只拿了运送的钱,其他的事儿也不想多管。
“咔嚓”一声,车门被落了锁,马车哒哒地行了起来。
片刻后,余鱼在幽暗的车厢中睁开眼,快速地找到了熟人——怜怜和那位官家小姐。她想了想,从怀中摸出汪小溪临走时给她的小瓷瓶,倒出两滴液体分别涂在二人的眉心。
不一会儿,二人缓缓睁开眼睛。
余鱼惊喜。
一边眼疾手快地捂住怜怜已经张开了一半的嘴,阻止了她呼之欲出的尖叫。
那位官家小姐醒来时则是一脸淡定,并没露出分毫害怕的神色,只见她还有心情抬手整了整仪容,接着用极低的声音对余鱼说了一句“多谢”。
怜怜被捂着嘴,但皱起来的眉毛和瞪圆的双眼无一不显示着愤怒,若让她这怒气发泄出来,估计能震碎车厢。
余鱼贴着她耳边说道:“你别叫,我就松手。”
怜怜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余鱼这才撒开手,怜怜喘了两口气,压低声音骂道:“混账东西,连本姑娘都敢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回头我非将那下药的人给砍成八段不可!”
怜怜一个江湖女子,无端养了一身娇气大小姐的病,那位真正的大小姐反而低眉顺眼的,明明昨天早上对余鱼还有些敌意,此时却很能看清自己的处境似的,变脸飞快。
她柔声开口问道:“姑娘可知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就是啊,这伙人贩子不会是要把我们送去干苦力吧?我可提不了重物。”怜怜虎着脸道。
“……”
怜怜此言一出,余鱼一时竟搞不清楚她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容貌。
“极乐阁。你们听过这个地方吗?”
“极乐阁?”怜怜反问,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不自觉就拔高了一度。
外头赶车的马车夫立即“咦”了一声,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
余鱼赶紧闭眼躺好,随后车门被人打开。
车夫仔细看了一遍,一车姑娘睡得沉实,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便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昨儿没睡好,产生幻觉了?”
挠头纳闷地锁好车门,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
那位小姐睁开双目,略微埋怨地看了怜怜一眼。
怜怜虽气恼,却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嘟囔道:“怕什么,一个赶车的臭车夫而已,本小姐一个拳头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余鱼见她一身的臭毛病实在不能再惯了,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这么厉害,当初又是怎么被抓起来的?”
提起此事,怜怜好像气得够呛:“那是我倒霉,和不相干的人扯上了关系……他们又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要光明正大地打,本姑娘还怕他们?”
怜怜说着,意有所指狠瞪了那小姐一眼,扭身偷偷将车帘掀起一个角儿。
每辆马车旁边都跟着两个骑马的虬髯大汉,看体型得是她的好几倍,而且个个儿气息沉着,身姿稳健。
她平时狐假虎威惯了,自己的功夫着实不怎么样,这些大汉明显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虽不甘心,也只能撂下帘子作罢。
沉默了一会儿,怜怜终究掩不住一脸的烦躁,皱眉问余鱼,“喂,你又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怜怜瞪大了眼睛,“那你怎么不昨天晚上弄醒我们?”
要是他们昨天醒来,只有健壮青年和中年男人两人看守,不但能逃出去,还能将这二人轻松处置了。
只是汪小溪给余鱼这药其实是提前涂在眉心以防中招的,她方才只不过是突发奇想试上一试,想不到也有效,属于误打误撞了。
刚要解释,那位小姐倒先开口劝上了怜怜:“眼下已经是这个情势,妹妹还是省着些体力吧。”
“谁是你妹妹?”
怜怜一听柳眉倒竖,压抑着怒火,“谁人不知,极乐阁与你们焚香谷有仇,要不是前几日吃饭时青云师兄答应和你们拼桌,我怎么会成了被殃及的池鱼?都是受你们连累!你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妹妹、妹妹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