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到头的路也许令人意兴阑珊,但永远望不到头的路却令人深深地恐惧。
走了片刻,余鱼的手臂骤然一紧,她以为是怜怜又怕了,习惯性地伸手去拍她,“没事,你抓紧我别分开,若是一会有……啊!”
余鱼猛地抽出胳膊,接连倒退几步——手臂上哪是怜怜的手,分明是一条花纹鲜艳的大蛇,方才慌乱一瞥间,身子足有碗口那般粗!
而怜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不见了!
耳边再度响起“嘶嘶”声,看来先前就是这蛇吐信发出的声音。
余鱼耳朵动了动,辨清它的位置,举剑刺了过去。
剑尖并没有刺入皮肉的触感,反而触到一个尖锐的物体后向回反弹,余鱼手腕一转又要刺出,被人从背后一拉,就听汪小溪在耳边说,“是我!”
余鱼呼吸稍定,见汪小溪好端端的,忙道,“青云大哥呢?”
“走散了。”汪小溪低声道,“跳梁的来了。”
余鱼瞬间明白过来,急道,“怜怜也被抓走了!”
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能被掳走,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别担心,”汪小溪很沉着,“进山之前我在怜怜身上洒了追踪粉。”
“那快去追啊!”
“别急,”汪小溪笑着拉住她。
余鱼皱眉,都什么时候了,汪小溪怎么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汪小溪思忖了一下,“似乎有人冲着咱们来了,一会儿见机行事。”
余鱼还没说话,一只干枯的手突然从雾里伸出来,直掏向她的胸口!
她一惊,挥剑刺过去又抽回来,明明刺中了,剑身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只是上边挂了几节木头。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邪门啊!
“这是幻术,我听师父说过,”汪小溪一脸正色,“但是……”
“快躲开!”余鱼突然大喊一声,一把扯过他,提气跳到就近的一棵大树上。
扑通!
有重物跌落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往树下看,这时雾气竟稍微散去了一些,隐约看到一个大坑里有活物在扭动着身子。
汪小溪从袖中飞出短刀,精准地射在那扭动的身子上,余鱼这回听到了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那物扭动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汪小溪迫不及待地跳下树,趴在坑边撅着屁股往里头张望,声音透出兴奋:“是灵蛇!”
余鱼纳闷这灵蛇怎么这么不禁打,走过去一看,发现那蛇原本头部和身部就有多处血肉翻流,估计是正在被人追杀,已受了不轻的伤,又时运不济跌入废弃的陷阱,反被他们占了便宜坐收渔翁之利了。
汪小溪的一击是最后一棵稻草。
灵蛇得来全不费工夫,令人哭笑不得,只不过事情太过蹊跷,方才那奇异的幻术,受伤的灵蛇,突然散开的浓雾,是否有些关联?
余鱼思忖着。
汪小溪已经跳下大坑去取短刀了,他拾起刀,一个反手就剜出蛇胆,血肉模糊地举着问余鱼,“见面分一半?”
余鱼正琢磨事儿呢,冷不丁看他手里血糊糊的,吓了一跳,嫌弃地退后一步,皱眉,“你自己留着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汪小溪哈哈一笑,竟然“啊唔”一下,生吞了那蛇胆!
“你干什么!”余鱼惊得语调都提高了几分。
汪小溪拍拍肚皮,“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还是放在肚子里头放心。”
说着从坑里往上爬,余鱼见他嘴角血迹斑斑,怎么看怎么像从黄泉里爬出来的恶鬼,正想提醒他擦擦,却见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坑边——竟然晕过去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太多,余鱼赶紧蹲下去查看情况,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人一瞬间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死气,嘴唇泛白,眉毛和头发上还微微结着霜。
伸手一摸,人都凉得发硬了,若不是方才他还在活蹦乱跳,余鱼都怀疑他是冻死好几天了才会这副形容。
毒死了?
余鱼手指发抖地去试他的呼吸——还有气儿。
余鱼并没有松口气,看他这样子,若不抓紧施救,迟早也要没气。
原来这灵蛇本就是极阴之物,又常年在低温的阴山里活动,时间久了,阴寒之性更重,故蛇胆虽可解毒,一般人却承受不了这股阴寒之气。
但余鱼并不知道,也不懂医术,只得坐下,凝神闭目给汪小溪输真气,希望能借此缓解冰冷。
雾气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叹,余鱼隐隐觉得是从方才那大坑里传出,不觉心中一凉,汪小溪方才说有人冲他们来了,难道这是那人设下的陷阱?
这紧要关头,她不能骤然收手,稍有偏差,汪小溪体内的真气就会出岔子,自己也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但不立即收手,对方若有杀意,她只有一死。
余鱼额上渗出冷汗,不动声色地缓慢收势。
身边却再没有了动静。
待她一身冷汗地缓缓睁开眼睛,却惊奇地发现周围的雾气散了,她撑着疲惫起身,往大坑里一看,除了那蛇尸,再无其他。
余鱼折腾了这半天,连惊带吓又失了不少真气,便有些虚脱。
一阵风吹来,她抹了把冰凉的额头,侧头看一眼输了真气依然丝毫不见起色的汪小溪。
汪小溪长睫覆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比醒着时的样子不知乖顺了多少倍,余鱼却恨不得他立马跳起来跟自己吵嘴。
摸摸他的胸口,虽然依然冰冷,但心脏还在跳动,只是速度太慢了些,慢到令人怀疑它随时都会停止。
他的体质十分怪异,真气输到他体内就软绵绵的悄无声息,她源源不断地送,他就源源不断的吸,好似个没有尽头的无底洞似的。
明明感受到他体内是寒气逼人,但寒气中似又包裹着一团灼热,令人费解。
这样不行,必须马上出山找大夫。
没有时间恢复元气,余鱼撑起身子,费力地架着汪小溪,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方才散去的雾又重新聚集了起来,余鱼心里正奇怪,突然听到有人在浓雾里说话。
先是一个男子饶有兴味的声音,“这么说,你要违抗你家主子的命令?”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余鱼听着像一个熟人,但她的声音没这么利落:“这你别管,我付银子你办事,我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了。”
“你想要那小姑娘的命?”
女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方道,“……不会要了她的命,只是坏了她清白。”
男子咋舌,“最毒妇人心啊,坏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这不比死了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