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溪看了她半晌，面色凝重：“……你可想好，没有人会感激雪月天宫的。”

余鱼冲他眨眨眼，豁达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大话是说了出去，但这句有几分真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白玉楼说得对，偏见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而“莫听穿林打叶声”也只不过是他们的自我慰藉罢了，若真不在乎这些的恐怕是圣人。

“可是……”汪小溪还有些迟疑，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万一雪月天宫真和平王有往来，你岂不是等于和你师父对着干？”

余鱼其实也担心，皱着眉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汪小溪转了个身，背靠着栅栏，“……被老头子喂了一天的药粥，这地方有能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东西没？”

被他这么一问，余鱼才想起来饿，汪小溪好歹还喝了粥，她光想着这些事了，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院子后头还真有个小厨房，余鱼进去看了看，见灶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这里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平时根本没人开火。

两人四处翻了翻，勉强找到些面粉和鸡蛋，只能做两碗鸡蛋葱花面。

汪小溪打了两盆水将厨房收拾出来，余鱼挽起袖子和面，先将鸡蛋直接打在面粉里，用筷子搅拌成絮，再揉成偏硬的面团，取另一个盆扣上，过了一会儿再拿出来擀成饼状。

汪小溪在旁边给她举着灯，饶有兴味地一边看她擀面，一边问，“雪月天宫的少主还用得着自己下厨房？”

“你懂什么，这叫技多不压身。”

余鱼把切好的面条下锅，一边切葱花，一边不时搅拌两下，两边不耽误，手脚麻利得很。

汪小溪看那葱花切得几乎一般宽窄，不禁想起余鱼之前和单一添交手的情景，出手那么干净利落又精准，不知和切菜切得多有没有关系？

余鱼认真做饭，汪小溪干闲，探过头去没话找话说，“这葱花好像有点儿碧绿得过头了，不会是白玉楼故意留下的毒葱花吧？”

碧绿？

余鱼联想能力很强，手下一顿，想起件事儿来，“对了，你找碧落干什么呀？”

汪小溪恨不得拔了自己舌头，“……”

余鱼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长生不老啊？”

汪小溪反问，“有不想长生不老的人么？”

余鱼摇头，“我就不想啊。活那么久，是要看尽世间的虚情假意么。”

这话余鱼只是随意一句感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汪小溪却没由来地心虚，这丫头不会还在气自己骗她，影射自己呢吧？

怕余鱼对他彻底失去信任，汪小溪不敢再胡诌，实话实说道：“其实我找碧落，是为了完成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哎呀，光顾着说话，面好像熟了，再煮就烂了不好吃了，快把灯往这边儿照照，哎？照这边儿，你想什么呐！”

汪小溪话没说完，慌慌张张地将灯向前移了移，余鱼好像对他那个承诺也不怎么感兴趣，一边拿筷子挑面一边问，“怜怜醒了吗？”

“醒了，就是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在那儿傻坐着。”

余鱼盛好面，递给汪小溪一碗，“你该不会把青云是内奸的事告诉她了吧？”

“没有，她一直发呆，都还没说上话儿呢。”

汪小溪吃了一口面，胃里一暖，味道不赖。

他看一眼余鱼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要担心怜怜，一会儿跟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还不快吃？”

……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灯熄了。

白玉楼站在小院门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青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公子，看来余姑娘已经做出选择了。”

白玉楼没说话，慢慢向屋子里走去。

青云踟蹰了一瞬，跟了上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空气中还残留着葱花的清香。

白玉楼没叫他点灯，青云也不知黑咕隆咚的他们进来是要干什么，只得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他发现，明明月光下的白玉楼风华无双，这人却似乎更喜欢黑暗，即便一身白衣，也可以很好地与暗夜融为一体，那份契合，仿佛与生俱来。

白玉楼一直不说话，青云有些不自在，想着还是把灯点起来吧，便伸手去摸灯。

触手却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他讶异道，“公子，余姑娘好像在桌子上留了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