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云一愣，“然后就跟武林没多大关系了，他们朝堂的事端自己去解决，我们是江湖人，自然是保住自己的一方天地就行了。”

见余茵茵一直看着自己，李梦云觉得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说：“玲珑玉那笔钱……我们会捐给朝廷。”

余茵茵看了李梦云好一会儿，方道：“你……是真的变了。”

随后是长久的相对无言。

李梦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余茵茵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两姐妹形影不离，有比不完的招式，说不完的心事，如今两个人都大了，时隔多年再次面对面，四目相对却只有你问我答，继而无尽的沉默了么？

她是变了，师妹也变了。

她改变了她，她也改变了她。

李梦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茵茵……我知道若不是有其他原因，你必然不愿意看见我，这辈子我注定亏欠你良多，但是你想不想听我的理由？”

余茵茵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起身离去。

李梦云理了理思绪，回忆道：“那日瑜儿失踪之后，我和沅哥就隐匿身份开始四处寻找瑜儿和奶娘陈显娘的下落，可找了许多年，音讯全无。直至去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找到了奶娘的儿子，可陈显娘已不在人世，她临走时还嘱咐她的两个儿子一定要把瑜儿给找到。”

“那日正好是‘驱灾日’，按照她们老家的习俗小孩子要‘走灯’驱病，显娘就带着瑜儿和他们两个孩子去附近村民家逛了一圈，回来的途中远远见到赵家院内火光冲天，又听到有打杀呼救的惨叫声，显娘心知主家是出了大事，她回去帮不上忙不说只会添乱，甚至是送死，还不如护好小主人，便当机立断带着三个孩子匆匆逃走。”

“那种情况下，这么做是对的。”

“没错，显娘不知情，我没有怪她，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她。”

李梦云道，“后来就有官兵打扮的人封了城，说是要追查纵火凶徒，显娘的大儿子说，他分明看到走水时赵家的门口也站了几个这样穿着打扮的人，便偷偷告诉了显娘。”

余茵茵垂下眼帘，那是赵家“灭门”之后，平王派人进去翻找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怀疑东西在赵沅夫妇唯一的女儿身上，所以才以追查纵火犯的名义派人搜查。

“显娘因此留了个心眼，当时正好有大批边境的流民涌入，显娘趁乱遣散了两个儿子，要他俩装作小要饭花子混出城去，她抱着瑜儿单独走目标小些，谁知到了门口排队的时候一打听，官兵竟然着重查的是怀抱女婴的人。”

“显娘无法，急中生智将瑜儿藏在一个树洞里用草叶掩盖好，因她知道城门侧有一处狗刨的坑洞未及修缮，打算入了夜趁黑再叫身形瘦弱的小儿子钻回来把瑜儿抱走。”

余茵茵点头，这陈显娘还有些急智。

“谁知道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等显娘小儿子晚上再回去看的时候，树洞里头竟空空如也。瑜儿还那么小，她……”

那么小的孩子，恐怕凶多吉少，李梦云说到此处，再说不下去，眼睛里闪烁着晶莹，说不出的动人。

她缓了缓，接着道：“显娘心里觉得愧对于我和沅哥平日对她的厚待，因此一直没放弃叫她儿子继续寻找瑜儿的下落，后来我们在一家客栈打尖，听老板说起前几天也有人在打听这样的女孩，我们这才碰上面，得知了始末。”

余茵茵听完，有些明白李梦云的意思了。

“瑜儿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凭什么他们之间的争斗，要害得我们这么惨，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李梦云说着有些激动：“后来我和沅哥听到龙啸山庄放出玲珑碧落玉现世的消息，知道和平王肯定脱不开干系，便偷偷来打探消息……原来是平王的所作所为到底叫上头知道了，即便上边不查，我们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余茵茵不经意用手指描摹着石桌面上的暗纹，“所以你们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平王？”

“茵茵，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

李梦云站起身，背对着她看一点远处黑压压的山峦，龙啸山庄的山丘连绵起伏却并不跌宕，看上去平淡无奇。

“但我和沅哥只是普通人，我们只能做到这里，我们只想要平静度日，外人的争斗实在与我们无关。”

她顿了顿，“而且，沅哥家的教训还不够么。”

余茵茵静静听完，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劝你。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世事终归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乱世，即便是身在太平盛世之中，也根本没有所谓的世外桃源，因为桃源本就不在世外。”

余茵茵说完，起身离去。

随风入耳的是她的轻语，就像小时候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她安慰自己时的那般坚定从容：“内心安处，即是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