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天气已经微微有了些凉意。一大早,你爷爷奶奶就去农场里接受劳动改造——放牛和打猪草去了。我和你爸爸起的比较晚在家里胡乱吃了点红薯干,接着把破土坯房子里的卫生收拾了一下,给水缸里担满水,坐在那里,正觉得无所事事,你爸爸看见厨房里除了些白菜叶子和几挂干辣椒,其它什么吃食都没有,不由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爷爷奶奶每天干活的那么辛苦,但吃的都是些白菜、地瓜、稀粥,看着他们日益消瘦,脸色憔悴,身体越来越差,咱们做儿子的应该想点办法了。我点头附和,表示同意。
后来我们兄弟两一合计,决定到附近的山上去抓几只石鸡回来,给他们补补。因为在这个季节山上的石鸡最肥,如果幸运的话,有可能还能碰到麂子和野兔,要是能抓到这些大家伙,那么我们家几个月的肉食就都有着落了。
说做就做,我们从家里拿了些家伙事,无非也就是帆布书包、网兜、绳套、柴刀、弹弓什么的。另外,你父亲还带了一把手电,说是石蛙都是晚上出来,没有手电不行,还有如果晚上回来晚了,走山路还可以用来照明,我们打点好一切,又在桌子上留了张字条,就兴冲冲出发了。
当时,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狩猎,竟成了我和哥哥的诀别。
穿过秋天荒芜的田野,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上了一条狭窄的通往大山里的土路。
我们是外来户,刚到这里不久,对此地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听当地村民说过,这座山因其山势漫长蜿蜒,山脚处又有无数条外延出来的细小的山脊,远看其外观极似一条百足的蜈蚣,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把这座山称之为蜈蚣山。
因为孩子性情,在刚刚落住这个村子的时候我们俩兄弟就曾经试着进过一次山,但是那次因为天公不做美,刚一进山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兄弟俩只好跟个落汤鸡似的,逃了回来,想象中的登山计划,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后来偶尔听人说,这山上树林茂密,有非常多的石蛙、刺猬、野兔、麂子什么的,而且都很傻,一抓一个。只是,山中有些古怪,这些年都很少有人上去。听了这话,我们兄弟两就一直留上心,想找机会再去一趟,至于什么古怪,我们见怪不怪,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山路非常难走,越往里,越是崎岖,我们走了一段路以后,就发现前面已经是没有路了,满眼都是纵横的灌木和茅草。
我们一人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一边挥舞木棍开路,一边查看方向,一步步的向蜈蚣山的深处走去。
其时正值初秋,天高云淡,一轮红日高悬,远山近岭,红叶黄花,点缀如画。人行其间,直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秋山行旅图。
我兄弟二人,在那山中披荆斩棘、艰难跋涉,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如两只疲于奔命的蚂蚁,浑不知竟成了那画中之人。
我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四下寻觅,希望能发现猎物的行踪。
越往山里面走,山风越急,刮漫山黄叶乱飞,灌木荒草猎猎有声。
突然,走在前面的你父亲,霍地停住了脚步,给我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猝不及防,差点就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我急急刹住脚步,从他肩膀上探头向前看去。
只见在我们正前方不远的一片杂草丛里,正隐隐约约蹲着一只,肥胖的灰褐色野兔,混在杂草中,几乎和环境浑然一色,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此时,那只肥兔子也正向我们这边探着半个脑袋,圆睁着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警惕的窥视着。
我们哥俩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面野惯了,摸鱼掏鸟、搂草打兔子也早已不是第一次,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当下,见那兔子一动不动伏在那里,你父亲暗示我在他背后开始行动,我心领神会,借着他在前面的遮挡,悄悄的从口袋里掏出弹弓,慢慢瞄准那兔子,看的亲切,啪的就是一弹弓,弹丸闪电般射出,等那兔子听见弓响,想要逃脱已然来不及了,就听噗的一下,弹丸正中那兔子左后腿。你父亲一见打中,立刻欢呼一声,毫不迟疑的向那兔子冲了过去。那兔子急了,拼命就地打了个滚,一瘸一拐的斜刺里窜进了一蓬茅草的后面,你父亲这时也顾不得那草丛里遍布的荆棘,一股劲的追了过去,我也大步跟在后面。
一开始,那兔子拼着一股冲劲,还跑的不慢,一直在我们的前面时隐时现,但时间一长,那兔子明显就有些体力不支了,眼看着它在前面跌跌撞撞的,只需几步就能抓到它了,我们两个兴奋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兔子在我们前面拐了一个弯,转过一个山嘴。等我们紧接着也转过去的时候,兔子仿佛人间蒸发,失踪不见了,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土坡和土坡上下前后很大的一蓬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