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哭昏过去,一个边哭边求,自己爹娘在府上卖命,她不想离开。冯泰一向宽仁,听后迟疑了。若是一家俱在,发卖小的,岂不是弄得他人母子分离,他于心不忍。
“姑娘不要伤心,舅老爷在这,你哭了,他跟着难受。”周嬷嬷道。
忽闻啜泣,冯泰看去,外甥女掩面在哭,口中自责:“我管制不住院内人,负了舅母的苦心。”
“没要紧,发卖去她们,舅夫人还会给你添两个人来,不至于和她们一样爱作恶。”周嬷嬷劝慰。
“免了。”冯泰鼻内跟着酸楚,道,“我跟你舅母院中风水不佳,惯出刁奴恶婢,送来也是麻烦。元福,寻个办法遣散她俩,带我的话,从今以后,不必再往这儿送人。”
元福秉手在外,面带着一丝踌躇,没有立即动身。冯泰撑着扶手站起:“家中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我去,我亲自去。”接着稍稍安慰沈荷几句,提着人,去找魏氏。
人都走后,周嬷嬷合上门,扶着沈荷进内室:“幸好有舅老爷给姑娘撑腰,看那贼妇还能如何折腾。”
沈荷略微抬起下颌,两道泪痕犹在,眼神冰冰冷冷:“最多故技重施,找个替死,甩手撇干净。她仍是大家难当,万般艰辛,防不住小人使绊子的主母。”
不公则生怨,有怨怼必然离心。从外施力,筝儿、雪儿必会抱得更紧。唯有正中靶心的一击,让二人离心,方能点着今日的大火。譬如做茶,耐住性子,沉住气,咬盏必然漂亮。白妈妈派人不察也好,年轻女使心地奸恶也罢,舅母纵有一百个好借口,这一门,永永远远断绝了。
若说适才有何意外之处,当算元福那句突兀的话,沈荷留了心。
周嬷嬷道:“好在忍这些日子,可算发出来,收拾了。姑娘卜的卦一点不差,没有你教老婆子说话,真真儿不知怎么应答。姑娘如何想来的?”
今早两人商量时,她还有点不敢信。不承想,舅老爷听见魏氏再送人来的话,立刻拿定主意。和姑娘计算的一模一样。
沈荷恻然一笑:“吃亏上当得多,自然久病成医。从哪摔倒从哪爬起,总不好一直趴在坭坑里。”
屋内瞬间静默,周嬷嬷拭泪,小声求证:“是不是东屋的贼婆娘害死了夫人?”
舅老爷是夫人的亲兄长,除了魏氏,周嬷嬷想不出还有谁。定是贼婆娘私吞沈家的钱财、夫人的陪嫁,逼得夫人走投无路,投缳自尽。
天色渐暗,残阳投射进来,忽明忽暗。满屋无声的富丽,炭盆扣着铜丝架,盆中银炭堆放,燃上,足够用一夜。住在如此金碧相辉的屋内,似乎不该有烦恼。
金色的日光拂在沈荷苍白的脸上,她默视着窗外,良久,开口:“无论是谁,他都要下到地府,跪在阎王面前,亲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