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榻上,赵煜辗转反侧,素日冷静自持的那双俊眉就快拧成了一对儿麻花劲儿。
枕着一只手臂,呆望着木屋棚顶一排排码的直直的竹木,赵煜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心中甚是烦乱。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侧首而望,屋门没有一丝儿被打开的动静。
忍不住心中腹诽那个女人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天寒地冻的,又带着伤,怎的还不进屋来……
想起身出去看看她,九王爷心中的小傲娇却又再次上线,自己因她烦恼几日,人家心中压根没把你当个事儿,干嘛自己还巴巴的贴上去。
日后,就只当她是自己需要的那个续命灵石便好了,其他的多余的、走心的关心,还是省省算了……
用力一转,朝着竹榻里侧翻了个身,赵煜闭上眼,决定对她来个不闻不问。
宝葫芦一样润嫩的双耳还是忍不住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须臾之后,他忽的坐起身来,嘴里念叨着:“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手掌提着那双略有污浊的金丝靴用力往足上一套,起身出门。
微光渐若,日落月升,细缓着落了一整日的雪,终是停了。
竹篱笆的影子一排排整齐的跌在银白无边的雪面里,宽敞的庭院中并没有他心中一直惦念着的人。
仲英并不在庭院中。
赵煜心中先是一惊,恐她遇到危险,被歹人伤害,急欲提起衣袂出去寻她。
已行至庭院门口,复又仔细一想,自己虽人在屋内躺着,若是外面真有什么动静,他也不会全然不知,那便是她自己出去的了。
如此时辰,已近晚色,她去哪了,又去做些什么事?
心中挂着她,又无处能寻,赵煜看了眼石桌上规整摆着的石锅和一对儿黑色的瓷碗,忽的笑了。
这个丫头倒是真听话,不让她动,她便真将它们留在那给本王留着了。
用缓着的干净雪水将他们二人用过的锅碗清洗干净,化了的雪水毕竟还是有些凉手,饶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怕是都不会乐意做这样的活计。
可这京都里最是尊贵无比、锦衣玉食的九王爷那雕刻般俊俏的面上,此刻竟还带着一抹享受之意,实在是令人费解。
收拾了所有的器具,眼看着竹篱之外数丈之远,依然没有那人的身影,赵煜遂坐在这一方庭院中等起她来。
他用碳上的沸水煮了一壶竹叶热茶,白袍素手,月静林安,雪夜独酌。
这猎户想来还真不是个粗人,茶壶、茶杯,今年的新竹叶都有,在这山中,也算是有所讲究,可偏就是半粒米都没有,若不是本王早命白霖准备了干粮,这几日怕是要以这山中之物果腹了……若是避开这红尘俗世,与那人留在这风景秀美之地,想来也是不错的……
这是赵煜第一次,如此确定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没有挣扎,没有焦虑,戴着那无形的面具生活了十多年。
这些年,他为了给母妃复仇,为了能平安的活着,着实太累了。
从遇见仲英开始,赵煜的心慢慢的开始苏醒了,那个被他深深锁起来的6岁之前那个活泼、顽皮又可爱的赵景煦在慢慢的复活,直到此刻,他方才正视到自己的变化而已。
面对自己这样的变化,他心中有踟蹰,有害怕,还有期盼和欢喜,只是不知命运的转盘最后会将她们引向何方……
深山的夜晚,比白日要冷的多,仲英从傍晚出来,用了快一个时辰,才在这一片奇树密林中寻到了这一块趁手的长木,看样子应是书中所见过的降龙木。
此截神木,木面光滑细密,且不易折断。强力逆之,斜茬似刀,锋利如刃,是用来做木剑的绝世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