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英殿前受封之事,如鸿雁散书,只半日还未到,便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誉王府千书台
此处为九王爷除书房外,平日里,待的最久的地方。
红格木柜,六阶九横,宽洛的房间内,尽是古今军事典籍,世阁治国良策,民间风土趣事,还有些出处不明的坊间杂谈。
一方青竹落地矮榻,几株挺拔直立的锦竹。
青白瓷的茶碗、小杯,配着梅子清香的淡茶,室内一片如玉之态。
矮榻之上,九王爷赵煜侧肘而坐,面若凌竹,深眸思酌。
“今儿,父皇在紫宸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破格封了仲英为宣威大将军,调兵南海,想来,父皇的真正目标,许是大雁山的秘密和秦风阁的那位吧……”
对面竹席子上,静淡安坐的墨禅子听了他的话,轻声开口:“若陛下他真的准备动那人了,王爷,那您从江陵带回来的那个舞坊姑娘,是不是应该派上用场了?
赵煜闻声,轻摇头:“这个先不急,本王且先看看,父皇究竟是如何想的,若他真的准备动那人了,我们又同时落井下石,那倒是显得我们有些着急了。
父皇的心思向来反复难测,他心中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也还是未知。
这次,我也只是根据那刺客的身份,做的此番猜测。
至于是与不是,还得再看。”
“王爷说的是,那我们就再等等。”
这件事,墨禅子似乎很是赞同九王爷的说法,接着他端详了下赵煜的表情,揣度了半晌,终又说了句:“王爷,属下心中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煜猜到他要说什么,便抬眸看着墨禅子的眼睛说道:“先生心中之问,本王大概猜的到一二。
先生想的没错,这一次,父皇给仲英的任务,一定困难重重,所以,本王会助她一臂之力。”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那般,那仲英之后,一定会遇到十分凶险之境遇。
若是宣德帝心中,对仲家的猜测波及到了她身上,那她此番前去,定是九死一生。
成,她便得了宣德帝的信任败,她将万劫不复,生死不知。
如此情况,九王爷决不会放任她独自前去涉险,独善其身的在一旁看着。
可他如果想插手此事,势必会打破他营造多年,不问世事,超脱俗世的闲散王爷的形象,提早进入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里。
这与他们此前多年周祥的计划并不符。
墨禅子年约五十,但终年克己修道,又醉心于精研神巫族内功心法,故看上去甚是年轻,同寻常三十几岁的男子,看起来不相上下。
此刻,听了赵煜的话,他的眉间却刻上了一团愁云,整个人看起来即刻老了几岁,可他却未再开口多说一句。
墨禅子深知,他面前这位性子冰冷的九王爷,若是做了一个决定,就没人能够轻易改变。
墨禅子在赵煜最孤独、对身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不求回报,虚心维护着这位面上看似圣恩眷盛,实则身边暗潮汹涌、杀机四伏的九王爷身边,一待就是十余年。
他知道,赵煜虽心底永远有一根线,防着世间所有的人,但唯有他和那位白凌晗白公子,算是唯二两个可以站在那根线上的人。
对于他们二人,九王爷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瞒。遇到许多事情,通常也会与他们商量着一番再行定夺。
可此番,墨禅子回京后,总觉得,自己追随了十余年的九王爷,那颗无痕寒冰的心,似乎变得软了,变得暖了。
有一个女子,已经站入了那根线的里侧。
这对于他们将要谋取的大业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尤其那位令他产生如此改变的人,竟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之女。
若是,九王爷对她动了真情,那他们十多年的筹划,岂不是就会危机重重?
墨禅子希望在事情还没有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之前,将他面前的路拦回正轨。
可方法用的要对才行,他微圆眸子虽毫无波澜,心中却将所有可能用的方法,思索了个遍。
九王爷心中此刻,却只惦记这那才回京都没几日,便即刻将要启程南下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墨禅子的神情。
目前大宋近两百万禁军,共分权为五家,掌权最多的一支,便是仲世恒的仲家军,名义上是禁军一营,统领八十万精兵,实际大家都叫他们仲家军。
这样的称呼,宣德帝每次在人前听了,面上倒是保持平和,还耐着性子夸赞仲国公带军有方,使得禁军一营八十万精兵,一心为民,忠君爱国。
可一回到万福殿中,宣德帝总是气的,将御膳房送来的参汤、御膳,挥洒一地,落得满殿狼藉,他的心气才能顺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