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渊紧紧捏住了无名指上的婚戒,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他恨这些人,恨他们丧心病狂到连一个未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同时他也恨自己,恨他自以为掌握了一切,洞悉了一切,到头来却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一把复仇的刀,那刀还染着众多无辜者的鲜血,更让他奔溃的是究其原因他的父亲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皇室为了遮掩父亲与保春来勾结收受佩里威孚公司钱财的丑闻,也不会放任南山沐去放火,也就不会造成如今的惨剧。
长陵渊被一股怨气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像个极需要靠吸氧来维持生命的重症患者,然而他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上前踹死这个女人。
安娜不停地磕着头,“咚咚”的磕头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在场的人都在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张口每说一个字,鲜血就流进了她的嘴里,残阳一样在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晕开,让她看起来越发像电影里的吸血鬼,带来孕育了多年的仇恨归来,不放过每一个人。
长陵渊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地下室。
玉翎忙跟了上去,追着问,“殿下,咱们该如何处理那三个人呢?”
长陵渊倏地顿住脚步,良久,他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失去爱人难道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吗?”
玉翎愣住了,他这是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请求了?随即玉翎就明白了,即使没有这档子事,皇室和南山沐以及南山沐身后的三友财团的矛盾也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出现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加速了他与那些人之间矛盾。
玉翎转身又去了地下室,她走到安娜面前,嫣红的嘴角一扬,“起来吧!我还有很多不懂的问题想要请教安老板呢!”
说罢,她就坐到了椅子上,目光如探照灯一样落在安娜身上,安娜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十分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坐到椅子上,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顿时,她的脸就变成了花猫,还带着一丝血腥味道。
“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玉老板能答应我一件事!”
玉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本吗?”
安娜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这件事在玉老板这里不过举手之劳,要跟我接下来说的事可不能相提并论,我相信您一定会答应的。”
玉翎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让我们见六哥最后一面,行吗?”安娜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前倾,然而不等她做出这个反应,身体各处的伤口就叫嚣着提醒她该去就医了,她只能放弃这么个小动作,看着椅子上,眼睛仍然不放弃地表达着请求,“你一定办得到的。”
玉翎收回目光,“那就要看你坦白得够不够彻底了。”
“你想知道什么?”
“太子殿下如今痛失孩儿,沉浸在悲伤之中,更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过多地去追究此事了,可我不会,你刚刚说的有多都经不起推敲,我自然要弄清楚。”
安娜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皇室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还有脸追究这件事呢!”
玉翎的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看来你们知道的还不少啊!”
安娜冷冷地望着她,被鲜血糊过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玉翎静静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安娜的背后,握住了安娜的双肩,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南山沐心狠手辣,他想灭潮阳一家满门,他全家就活不过三更,潮六是怎么逃过南山沐的魔掌的?还有你刚刚说的证据应该已经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吧?怎么会被你们几个孩子弄到了呢?”
安娜纹丝不动,目光投向墙上的那面镜子,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暮气,仇恨在漫长的岁月里吸干了她属于青年人的鲜活气,“你猜得没错,确实是有人救了他。”
玉翎目光徒然锐利起来,“那个人是谁?”
“当雎红菱!她收养了六哥,随后,又收养了因为那场大火成为了孤儿的我们,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弃婴吧!我们都被收养在安琪儿福利院,长大后,就被她安排到了各个行业里,有的负责为她捞钱,有的负责给她打探消息,六哥被她安排去了青虎帮,她似乎真看重青虎帮,哦,对了,这些年来跟你的弇山斋是对头的周馆也是她的。”
玉翎皱起眉,“周平平也是她的人?”
安娜笑了起来,“是啊!没想到吧?她没了弇山斋就再弄出一个周馆出来跟你竞争。”
玉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她转到安娜的面前,俯身盯着安娜的眼睛说,“这是她的风格,专门收养一些孤儿,再培养他们,将来好让他们听她的指挥,只是没想到培养了四匹狼出来了,她现在一定很后悔救下潮六了”
安娜狠狠瞪向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她救六哥只是想要抓住南山沐的把柄,让她的侄子得到南山沐的支持,当雎良璧就毫无阻拦地坐上首相的位子。”
“我猜她起初跟你们说一定会替你们家人申冤对不对?”
安娜一愣,随即点点头,“对,玉老板竟然对她如此了解,不愧是她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玉翎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不是她培养的接班人!”
安娜可不管她是不是当雎红绫培养的接班人,她现在就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见到六哥最后一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履行承诺让我们见六哥最后一面了?”
“急什么?”玉翎优雅地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你们收集到的证据呢?那些应该不是二十年前的吧?”
“是,二十年前的证据已经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了,很久之后,我们查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关人员不是死了,就是还在监狱,我们没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