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去画室。”
他嘟囔着,手紧紧握住被子,不看他爹。
男人僵了一下,欲言又止。
看了眼自己儿子躺在病床上,他忽然眼睛一酸,背过身再也不管了。
听到问话重年停住步子,他侧了半个身子颔首:“当然。”
床上人很开心,重重点了点头。
重年眼见男人没什么激烈反应,又吐出了一句:“如果还想到什么要说的,可以来锦园找我。”
床上的人疑惑地盯着重年看。
坐在他床边的男人背僵了一瞬,机械似地转过来。
重年已经走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爸,他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男人皱眉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子。”
他给他递了杯水:“喝点水,休息休息。”
“嗯。”
小言喝了水,躺好睡觉。
男人一直等到人睡着才慢慢走出去。
跟着来看戏的几个游客群众早就不见了,连带着重年他们也一个都不在。
护士看到人出来,拿着化验单过来:“结果出来了,你儿子胃里没什么毒素,可疑的就是蟹黄了,这东西容易过敏,他以前晕过吗?”
男人接过化验单:“真的只是蟹黄?”
“嗯?”
护士没懂他的意思:“你拿着去找医生,或者等你儿子醒了一起找。”
她递了单子,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你的费用是结过了是吧,有个人还给你儿子约了个过敏源查询,费用也交了,你有空可以直接带人过去。”
“排查过敏源吗?”
男人紧了紧手:“好,谢谢。”
“不客气。”
护士摆手准备继续忙活。
“护士小姐,等一下。”
男人拿着单子又追上去,小心翼翼的:“是个年纪不大,看起来很白的男生吗?”
护士显然很记得那个缴费的人:“是的,就是他。”
男人抿了抿唇:“好,谢谢。”
昏迷的事情其实很明了了,他自己也知道了是自家儿子本身的原因,但是
一想到刚才有人对自己说的那事,他就蹙起了眉头越想越不对劲。
那时候慌乱,送小言来医院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说起这相似的事。
他说他有同样的遭遇,去年在琴川也是吃到脏东西食物中毒,连救带药的花了好几千块钱,都没人报销。
那时候实在是混乱,导致他一骨碌就偏信这琴川东西不干净。
但是现在想来,在他耳边嘀咕的人也应该是从琴川包子铺一路跟过来的,那既然都食物中过毒了,那还去琴川,再吃一次包子?
有命闲的?
刚才他也是气得狠了,现在冷静下来,他觉得不对劲。
“那会儿那小子说去哪找他?”
男人站在走廊里默了半晌,没想起来。
“回头问下小言。”
快中午的时候,小言睡醒了,胃里也舒坦了很多,他爹陪着他一起去做过敏源测试。
“儿子,你那时候说你没啥朋友,你咋不和我说啊?”
男人看小言没事了,就关心起往日里忽略掉的。
“你天天这控制那控制的,这不准那不行的,晚上没出去聚过餐,周末没一起出去high,人家谁带你。”
小言白着嘴唇吐槽:“而且我天天闷在画室里画画,就跟温室里的花似的,人家都远着我呢,就像这次,自己过个敏你都赖人家,到时候别人真把我磕了碰了,那还不得跟人家拼命。这么一想,没人和我玩不是很正常?”
他爸爸僵了一下:“那,那不是……”
“为我好?”
小言扫了眼他爹:“那你这次可得为我好,别去为难人家了。你知道吗,重年诶!重年!”
他想到什么,很是兴奋:“在西直这么多美术生里,他是第一名,而且,他的成绩在美院里也是排名前几的,他画画超级棒!我的偶像!”
他拉着他爹回病房:“我上回偶然看到的,有个杂志,就那个插图他画的。”
“都能出版了?”
男人还挺稀奇。
“对,刚出来呢,太有寓意了,脱离了普通的画图,感觉有很深的寓意。”
男人接过了手机,翻看的第一眼是那张叫佑的画,第二眼看到了那个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怎么样,牛掰不?”
小言捧着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我也能出版个什么画就好了。”
男人看完了整个故事,忽然有点茅塞顿开。
每个人看同一篇故事的看法不同,他觉得,如果一个母亲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拿刀去对付自己的丈夫,而她的孩子却躲在身后逃避问题的话,这样的教育也不是很成功的。
他的小言不能这样,他应该自己勇敢地面对外面的风雨,即使会像山茶一样凋谢了叶子,也依旧还能为拿刀的母亲和躲雨的蚂蚁遮挡。
男人欣慰地看着手机里的插画和故事,摸了摸小言的头:“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的。儿子,你要好好加油,去了大学,我就不在你身边了,我也再不会逼你吃虾蟹了。”
小言被自家亲爹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整害羞了:“嗯,知道了,爸你今天真是一会儿一个样。”
小言的爸爸收回手:“那你还记得你那个同学说去哪里找他吗?爸想去给他道个歉。”
顺便说点自己的猜测。
“哦,记得,锦园。”
小言拉住他爸爸的袖子:“就是琴川那个贼漂亮的园子,我们再外面看过的。”
他做梦都想进去参观,可惜人家不对外开放。
“哦,那个锦园?!”
小言的爸爸恍然大悟,记起来了:“他住里面?”
那可了不得啊。
那么大一个园子,当年得花多少钱建起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诶,去锦园写生一直是我们美术生的梦想,我倒不知道有些人就住在里面,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哦。”
小言抱着手机再浏览了一遍重年那画,然后略显惆怅:“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我可以去找他吗?”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爸。
男人不打算带他去。
他想这是他放手的第一步:“你可以自己去约约看,不是新交的朋友吗?”
小言眼睛一亮:“是哦,重年说可以找他的,开学和现在应该都一样吧?”
他弯了弯唇:“谢谢老爸。”
小言的爸爸摆手:“那我们准备准备,回家吧。”
“好。”
……
从医院出来,祁连开车回公司。
他按了下耳麦:“熊总,办妥了。”
电话里熊赪的声音幽幽传来:“那就找人去闹吧。”
这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