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厌将轩窗开了几分,风雪卷进来,吹得他黛色长袍猎猎作响。
从这儿看出去,能够看到被摧折的花零落在雪中,月色折着雪光,照见挂在树上的几纹霜花,阴惨惨的。
正是冷寂时分,许是霜雪的缘故,竟连晓星也沉了下去,只能看到浓如墨的天幕一点点拉下来,遮盖了所有的喧嚣。
他从袖袍下伸出半截苍白的手腕,慢慢地伸到窗外,看着落下来的雪花欲要伸手去接,可那雪花落下来之后不到半分却是立时消融。
他似乎觉得惊奇,微微垂头,裸露出的一只眸子微微睁大,一动不动的盯着手心的几点水渍。
他重瞳之中,血丝弥漫,那血色中甚至显出几丝灰白。那满头的白发此时用一根赤色的软带松松绾起,只在额前垂下来几络发丝。
他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握起,绷出青白的指骨,良久,他才松手,嘴角浮现一抹温软笑意,可那重瞳,却是一派冷冽。
雪下的越发急了。
外面的风打着旋折进来,他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不过,胸腔里面,有块地方,越来越冷。
他终于不适的抚了抚胸口。
他身后烛火照的整个房内一片明亮,那对双生子就站在屏风之后,不动不语。
终于,他转过身来,关了轩窗,对着那对双生子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来到秦国的?”
那双生子对视一眼,答道:“殿下当年前往秦国,箫城之内得了令不放心,遣出一班人悄悄跟着。可当年,除了我兄弟二人年幼逃过一劫,其余人全数尽毁。”
“夫人当时……也是知道的……”
他沉默良久,声音叹息般道:“母妃,她可还在?”
那双生子道:“夫人她……殿下失踪的消息秘密传回燕国,夫人便病了……拖了两年,终究是……”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他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他缓步转过屏风,在一块锦垫上坐了下来。衣袍覆盖下来,却还是能看到他刚才行过的地面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伸手抚了抚额:“那位顶替了我的人是谁?我听说,这位太子丹很是贤明。”
那对双生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可看着他重瞳流转,深不可测,终究还是实话实说:“殿下当年本就在邯郸为质,失踪之时,除了少数人见过您,其余的并不知殿下生来圣人之相。而秦国这位太后,便是借助这点,暗中助力七公子坐上太子之位。”
他手指一嗒一嗒扣下来,让人猜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记得他,他母妃卑贱,又去的早,他从小便体弱,甚至就连一个侍从都敢欺辱于他。我记忆中的他,那个时候走过来拉着我的一片衣角怯懦的叫王兄。”
他声音轻轻的,仿似在笑:“真是想不到,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在这天下间都颇有贤名了。”
那对双生子出声:“殿下……”
他面上还是没有什么情绪,良久,才说了一句:“难为你们隐在秦国这么些年。”
那对双生子立时道:“属下生来,便只为守护殿下,万万不敢言难为二字。”
他微微抿唇:“你们是从箫城出来的吧?”
那对双生子一怔,这才坚定道:“箫城还一直等着殿下。”
他没有再答话,看着面前二人,孤煞的戾气,冷硬坚毅的面庞,他蔼声道:“传信回箫城吧!”说完,他一转声调:“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此后便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