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双手扣上她的肩头:“你不觉得恶心吗?”
她歪头笑了笑:“恶心?是挺恶心的,你知道吗?前天晚上,他亲我,抱我,其实我心里恶心的要死,但我还是温顺的笑着,就像……”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脚边跑过来的一只白狸:“喏,就像这狸,多温顺啊!”
她语调一转又说:“他问我,胸口怎么有一道疤,我总不能告诉他那是我自己刺的,想要死却没有死成,于是,我便哭哭戚戚演了一场戏,他心疼的亲我,说许多好听的话。”
说到这儿,她倒是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她不知想到什么,只将那扇柄一下一下敲在石桌上:“他说我像狸,便将这只珍贵的白狸送来给我。呵!好笑吧,他不知道,其实我是狼。”
她揉了揉手腕,没什么情绪的继续说:“他是我的仇人,我却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这样恶心的事我都能忍,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呢?李园。”
李园此前从没有这样失态,他嘶声道:“够了,别说了。”
李嫣眸子慵懒漫不经心,只凉凉的扫向他,带着调笑:“为什么不说呢?说这些事情能让你伤心,可真是不说都不成啊?”
李园终究失态,狠狠的扳着她的肩膀:“他死了,你便这样了吗?你们才认识两个月。”
李嫣眸中塑出漫天星河:“是啊,两月时间而已,可你知道吗?这两个月,真的将我这一生都过完了。他死了,我这一生也死了。”
李园颓然的松手,跌落在石椅上:“他对你便如此重要吗?”
李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漫不经心又问一句:“你要离开楚国吗?”
李园低声说:“你宁愿委身于春申君,也不愿意同我一起离开。你就这么恨我吗?”
李嫣笑了笑:“李园,我无数次的想,若是能够重来一次,我宁愿拿所有的东西换不再遇见你。”
“想比起与春申君的肌肤相亲,你更让我恶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可真是残忍,可李园仅仅是苦笑了一声。
李嫣玩味的看他,半晌才挑眉问:“我听说,当今的楚王没有子嗣,春申君为此事一直很是神伤?”
李园只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李嫣眸子转了转,笑声说:“让春申君将我献给楚王,你会帮我的吧?”
李园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唇抖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你……说的什么?”
李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不入王宫,我怎么做王后,不做王后,我又怎么杀了春申君,杀了那些人……来报仇呢?”
她说这话时,身后的明月正是满弧,清晖正铺满大地,照得见庭中一滩浅浅的积水。
李嫣此后三月,盛宠无二。阖府的姬妾皆败于她手,在一日日的奢靡中,她的眉眼晕染的日渐勾人,可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却是越来越清明。
这样一个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在她入府第三月初,大夫诊出,她怀有身孕。
当日,她怀里抱着那只春申君送她的白狸,冷冷淡淡的眸中出现片刻的愣怔,而后就在一旁大夫的恭贺声中扑进了春申君的怀里,若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你定然也会觉得,这是一位女子刚做母亲时掩饰不住的欣喜。
春申君看得出来也很高兴,只一个劲的拍着她的背安抚。
李嫣抬起头来,泫然若泣:“这……这是真的吗?妾身……妾身真的怀有身孕?”
可夙潇看到,她垂下的一只手,捏的死紧,手上泛白绷出青筋。
她演的这样好。
春申君还在说着什么,而后,她半是娇嗔,半是恼怒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可夙潇想,她不仅演的好,算计的更是不差分毫。她知道,春申君虽然喜爱她,但这份喜爱比起他如今的权柄来说便不值一提了。
她只是一个姬妾,送出去便送出去了,于春申君这样的人来说,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她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她不在意楚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因为她从一开始便只有一个目的。怀上春申君的孩子,再凭借这个孩子,入王宫。
于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怕也就是那个孩子了。可这个孩子,也是她谋算得来的,是为她的棋子。
那日,春申君抱着她,神色不虞。李嫣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做出关心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春申君委婉的说了一段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的意思,想要将她送给楚王。
李嫣心中清楚明白。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妾身既然已是大人的人,便断然没有再服侍二夫的道理,大人既然不愿再要妾身,想要将妾身送予他人,倒不如赐给妾身一根白绫,让妾身断个干净,清清白白去。”
看到这一幕,夙潇虽然知道她在演戏,但还是却笑不起来半点,只觉得心下涩涩的疼。
春申君自知理亏,也极力安抚。李嫣看情形差不多了,也收回眼泪。
最后的结果不用看也已知道。
晚间的时候,她靠在软榻上看一众的侍从收整东西,李园身穿月白长袍,身披月光而来。
她招了招手,挥退了一众的侍从。
李园笑意凉薄:“你不惜怀上这个孽种,也要入宫吗?你知道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吗?”
李嫣染着丹蔻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那眼中却是看不到半丝怜爱:“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要紧。”
李园半晌不说话,李嫣倒是先开口,这次倒是玩笑道:“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能坐上他王后的位子。”
李园身上漫出冷意。
她凉薄的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说:“我入了王宫,此后,你我两人,春秋不干。你说如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