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寻跨进景府的大门,便是感到一片的死寂。
前庭落了满地的梨花,也无人来扫。转过沂园时,那几杆紫竹摇曳,只是旁边清池枯了半潭。
他眉间一片苍白颓败,沉声对着身后的众人问:“景臣呢?”
景府还留下来的人觑着夙寻神色均是瑟瑟:“少爷……少爷自入宫,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夙寻咬牙:“是谁让他进宫的?”
一个主事模样的人上前:“当时王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时,少爷……少爷便进宫了。”
夙寻一把抽出随身配剑,架在那人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我问你是谁让他进宫的?”
那人一抖,急急说:“是王……王驾崩之前发的密诏,但当时进宫的不止少爷一人,还有各族各家都派人去了。”
夙寻冷冷一笑:“各族各家!你们景府是再没人了吗?他的腿那般样子,你们还让他进宫!”
他因为用力,刚才苍白的面上浮现几缕红润:“你这是找死?”
话说着,那剑锋又进了几分。
千池面上同样也不好,但还是劝了劝:“少爷,当今之急还是先救出景少爷。”
夙寻掷剑,嗓音第一次显露出颓然:“救?去哪救?如何救?”
回到郢都,这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此前密函上提到景氏快速衰败,这虽于大局有碍,但也有解之法。
他此前本就动过对景氏出手的念头,但他更晓得景氏动不得。更者,那时候郢都看似平和,实则处处危局。
而景氏,屈氏,昭氏这三族既是相互牵制,又是相互扶持。若这三族有其一败亡,于其它两族根本上虽会动摇一二,但动摇过后,多得是其他的世家大族填补上来。
可他千算万算,独是没有算到,景臣会在这个时候失踪。
景臣此人,用韩叔的话来说,便是天纵太过,上天才收走了他一双腿。
夙寻无法想象,他能在占尽先机,一切握于指掌的情况下,教人反算计了去?
王驾崩那日,李园在棘门埋下伏杀斩了春申君。这些早已在他们的谋算之中,按理说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就算是春申君之死也有景臣的手笔,可按着景臣之性情谋算,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置于危局。
就算是王下了密诏,可依着他行事谨慎,谋深似海,又怎么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前去?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被别的人留下,那人,又是谁?
李园?王后?亦或者是昭氏?屈氏?
可这些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没有任何理由扣住景臣不放。
这些年他与景臣虽不似从前亲厚,可到底那人是景臣,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人是景臣。
在王后李嫣的步步谋划里,无论是楚王,春申君,还是李园,这些人,一个个皆是逃不掉。
可而今,李园借了昭氏,屈氏之力,再也动他不得。更者,而今他身为国舅,又坐上令尹一位……
他伤寒还未大好,来景府之前本就是怒极,而今气血不足,额上滴下两滴冷汗。
想起自入郢都之后这一件件的事情,仿似有一双手在身后一直推着他们,往一种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