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想的很好,只灵璧并不晓得她的恐惧,握着她冰冰凉还有些发颤的手,只以为她是心疼她,心里软软的,就笑了起来,揽了她安抚:“没事儿的,太湖姐。”
又指了四壁给她看:“姐姐别看这屋子小,可这墙却是大伯七叔他们新糊的,用泥土拌上牛粪糊住竹条同柳条,看起来不入眼,实则冬暖夏凉。只要把窗子蒙上,冬天外头呼呼的风再大也吹不进来,肯定很暖和。”
没提牢固也没说旁的,只拿了“暖和”二字儿说话。
毕竟灵璧很知道摇摇欲坠的土坯墙,虽说地基还算稳当,可多年没沾过人气儿,谁也不晓得究竟会倒在哪一天的斜风细雨里,陈年的茅草顶厚厚的,已经呈现出深褐色,里头老鼠同麻雀相安无事,抬头就是一片瓦蓝的天,任凭阳光来串门,竹篱笆掩在一人高的茅草丛中,随处可闻老鸹同蛐蛐儿的鸣叫……
说起来这间久不住人的老屋还是村上一拨又一拨小小子的秘密基地,这么多年来,不晓得咽了多少秘密在肚里,灵璧太湖这些个小姑娘也不陌生。
可就是这么间看上去随时都会倾倒的茅屋草舍,都是陈顺元硬着头皮从族里讨来,借给他们暂住的,否则他们一家子说不得就只能往青山背的石观音庙里落脚了。
不过老屋眼下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董三叔同家里的族伯族叔从兄弟们,甚至于村里的好些个乡亲们,已经自发过来忙活了两天了。
屋里屋外随风摇曳的茅草都被割起摞在了场院里,又先东家西家的将各家各户积积攒攒打算用来更换屋顶的干茅草挪出来先给自家用,将原先腐烂到掉渣的茅草俱都掀掉,一层一层地铺上金黄色的新茅草。
新茅草都是像粮食瓜菜一样摊在日头底下,由日头的光热舔去了水份的,屋里的那股子经久不衰的霉烂味,自然就被淡淡的阳光味道所取代。
即便今儿又是个大阴天,也自有一股抚慰人心的温暖。
灵璧起初还担心来着,他们还则罢了,可一来桑础年纪太小,再来爹爹的腿脚更是禁不得一点的寒,可如今看来,这个冬天应当还是无虞的。
太湖既不能说动灵璧,也不能明摆着说这屋子像是要闹鬼:“那我也住这!”咬了咬牙,硬是要留下来伴着灵璧一道睡。
怎的说也能给她壮壮胆。
说甚的都不听,这下子轮到灵璧拿她没办法想了,也只能由着她一趟趟的把棉布帘子掀起来往窗框上头挂。
夜色如怪物一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太湖只觉得那个黑黢黢的角落比之黑黢黢的土墙更叫她心惊胆战,灵璧却是头一遭感觉阴天的夜晚竟比晴天还要亮堂。
“莫不是云彩的缘故?”随口说着给桑础塞进桑硕的被窝,也不避讳跟手跟脚小尾巴似的太湖,刚同桑硕说了两句兄妹间的私己话儿,孟氏走了过来。
揽了太湖,话却是冲着三个大的去的:“既是安顿好了,你们明儿就回学堂念书去,好好用功,赶紧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