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
哪里来的声音?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脚下所踩不知何物,赤曦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堆软绵绵的棉花里,举手投足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拦。
她努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顿时便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她把眉毛给拧到了一起。
手触摸到的衣料一片濡湿。
这是什么?是水吗?
耳边似乎又出现了水滴声。
周围有水吗?还是湖?
赤曦努力地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想要冲破压在自己身上的这座大山。
她张开嘴,鸟类的啸叫从喉咙里冲出来,刺破黑暗。
一点火星在她脚边出现,转瞬间蔓延至远处,火光冲天。
红与黑交织在一起,诡谲又妖异。
“相信我。”
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再次出现,虚无缥缈。
赤曦很想抓住出声的人,可用尽全力伸出手去,只抓了一把空。
想要什么?想要抓住什么?
火苗燎过她的眼睫,像是一双手,轻轻拂开她的眼睛。
赤曦睁开眼,看见漫天的火,漫天的血。
燃烧的是火,也是她的血。
缓缓抬起手,赤曦看见了她摸到的濡湿的东西,是粘稠的血。
滴落的也是血。
一股巨大的悲伤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赤曦捂住自己的胸口,疼弯了腰。
她把自己像一张椅子一样折叠起来,可并没有因此好受多少。
那里有什么?为什么这么疼?
在红与黑的世界里,一切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就在耳边,就在面前。
“对不起。”
是谁?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赤曦猛地抬头,目光落进一双深渊似的眼睛里。
明明所有的疼痛都在自己身上,可为什么这双眼睛看上去那么痛苦。
“别说对不起,别说”
赤曦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并未开口。
那声音里满是哽咽和委屈,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如此绝望?
她抬起手,触摸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的脸,温暖又冰冷,温暖的是属于人的肌肤,冰冷的是早已被风吹干的泪水。
突然间,天光乍明。
身边不再是黑暗与火,而是光明与云。
太过明亮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因此流下泪来。
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的脸。
是熟悉的,是陌生的。
她记得自己曾与这个人在洪荒古神的股掌间同生共死,她记得这个人曾冒着与六界为敌的风险包庇她,保护她,她记得他们共同游历人间的那些时光,她记得他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她也记得他杀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
赤曦缓缓低下头,她看见了那柄贯穿她腹部的剑,血液顺着黄铜色的剑身留下,滴在脚边的云朵上,转瞬便燃了起来。
昆吾剑。
她的目光顺着剑身往上,直到看见握住剑柄的那只手,突然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把剑杀我,为什么”
昆吾剑,是青郃神尊幽的佩剑。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站在面前的人变了,那张平凡的脸变成了另一张脸,温柔如远山的脸。
“神尊。”她带着哭腔。
可想要触摸的人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又重归黑暗里了。
赤曦醒过来时是正午,天光正好,穿过门窗斑驳地落在她床边,有些细碎的光影恰落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
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她头疼欲裂,使劲揉了揉那不争气的脑袋,有些暴躁的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
啪嗒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背面上,赤曦低头看去,蓝色的背面上只留下一处水渍。
她抹了一把脸,尽是还没有干透的泪水。
因着那些泪水,她渐渐回想起醉酒时所做的噩梦来。
其实早在非痕离开之前,她就已经想起许多事了。
烨鸟重生后记忆恢复缓慢的毛病便是从洪荒里便落下的,她那时为了保护自己,故意不想起从前的事情,以至于后来死去重生以后恢复记忆的周期变得很长,也很缓慢。
不过这只是对于初期的记忆恢复而言,至于后来的记忆,往往用不了几个日夜。
比如幽的死,她在洪荒中的经历,离开洪荒后的一切,她都已经想起了七七八八。
因为头疼带来的烦躁情绪渐渐淡去,赤曦抱着被子缩到床脚,躲在阴影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地面上那些细碎的阳光。
她是记得陆尘心的,记得他的悉心呵护,记得他细水长流的爱,也记得他终结一切的那一剑。
以及她将死时,陆尘心抱着她的躯体,在她耳边说出的那句话。
“重新开始吧,赤曦,回到你命运的轨迹上去。”
命运吗?
可究竟何为命运呢?
赤曦将自己的右手在面前摊开,红白相间的皮肤如同透明的一般,她看着自己平坦如石的掌心,耳边回荡着幽曾经说过的话。
“赤曦,你存在于六界之外,哪怕是天道也无法约束你,你是自由的,没有谁能定你的命。”
她记得自己是自由的,谈何命运。
就在收回手的那一瞬,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身姿颀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逆光站着,只给她展露出一个黑色的剪影。
她试探着问,“陆尘心?”
来人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来,把门合上,是陆思。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赤曦却收起了脸上凝重的神色,对他露出笑容。
“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八成又是逃课了吧?”
陆思把手里的托盘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碗里的醒酒汤荡出来些许,他显然是带了情绪。
“没有你教授的课,没意思。”
赤曦扒拉了一下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下了床,不用人招呼就自觉地去和醒酒汤。
陆思看着她,颇有一种空有力气却没处使的绵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