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潇潇大概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眼睛发涩,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那条血红色的线看,连眨眼都忘了。
血线在“竹林村”中漫无目的地快速游荡,最终缓缓停在了一个地方,又汇聚成血滴。
赵潇潇仔细看那幅地图,随机惊讶道,“是那里!”
陆尘心微微侧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里就是芸儿的家啊,我那天亲自把她们母女送回去的。”
失踪的赤曦出现在本就有问题的芸儿家里,这给迷雾重重的竹林村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陆尘心抬眸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他轻轻挥手,门一下子被风吹关上,紧接着就落下一层隔声的结界。
赵潇潇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掌门是怀疑陈全?”
“这陈府有古怪,我们离开后,这院子里又只有陈全和他卧病在床的父亲陈礼在,我不得不怀疑。”
赵潇潇点点头,从发现赤曦失踪的那一刻起,她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跟他们翻脸吗?”
陆尘心想了会儿,抬手制止,“不可,现在赤曦还不知道在谁手里,如果贸然翻脸,没准会害了她。”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坐以待毙当然不行。”陆尘心用手掌抹去桌面上的痕迹,回头看向床上的陆思,“陆思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我出去想办法调走陈全,你趁机到陈礼屋子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眼下赵潇潇只能信任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
陆尘心站起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她。
“如果陈府有问题,那陈礼那儿也不简单,你万事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主,实在不行就等我回来再说。”
“弟子明白。”
陆尘心向她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客房。
外面天色已暗,陈全在竹桌上摆了饭菜和蜡烛,门前和屋檐下还挂着红灯笼,院子里被照得一片通透。
陈全坐在竹凳上打盹,像是已等了许久。
陆尘心走到他身侧,“先生,醒醒,陈先生。”
陈全摇摇晃晃地醒来,看见陆尘心的脸,便笑开了。
“小人方才见仙人们有话要说,便没敢上去打扰,原本是等仙人们说完话出来吃饭的,谁知道自己先睡着了。这年纪大了啊,体力和精神都不好了。”
陆尘心浅浅一笑,便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房间里的焦急和愤慨半分都瞧不出来了。
“我们师兄妹本是在此借住,可先生待我们这般好,反倒让我无地自容了。”
“仙长说的哪里话,你们既是我父亲请来除妖的,便是我们竹林村的恩人,恩人借住,寒舍蓬荜生辉还来不及呢。”他说完,乐呵呵地看了一眼陆尘心身后,却没看见其他人。
“哎?其他仙长仙姑呢,怎么没有一起出来,这饭菜我早早备好,等到如今怕是都凉了。”
陆尘心一直盯着他的脸,哪怕丝毫的情绪变化都没放过,可看陈全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他们之中丢了一个人。
难道赤曦失踪真与陈全无关?
“他们今日走累了,托我出来谢谢先生的好意,只是这饭大概是吃不上了,他们一个个都睡着了。”陆尘心说罢还十分不好意思,仿佛他真有一群不懂事的师弟师妹似的。
陈全看上去有些失落,但他转而看向陆尘心,便又激动起来。
“其余的仙人们不吃,那仙长你吃一些吧,要吃饱了才有多余的精力去降妖除魔啊。”
陆尘心看了一眼桌面上已经冷下去的饭菜,不知怎么的,竟然真就答应了陈全所求。
陈全兴高采烈地盛了尚温的米饭来,陆尘心就着冷菜吃,一边吃一边扯闲谈。
“先生,村子里的妖怪可曾伤人?”
“伤人?这倒没有。”
“没有的话,那陈芸儿的父亲怎么算?”
陈全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犹豫得有些结巴。
“这,这,芸儿她爹没的时候谁也没见着,具体怎样我们也说不清楚,总不能说是妖怪害的,不然那妖怪也冤呐。”
陆尘心轻轻挑眉,“先生还真是明事理,竟也为妖怪的名声着想。”
“仙长可不要误会啊!”陈全急忙解释,“我这么说,也是因为身为一族之长,凡事无证人证据便不敢妄下决断,可不是偏帮那妖怪。”
陆尘心微微一笑,同时放下碗筷。
“先生过滤了,只是我素日相识之人都视妖魔为大凶大恶,如今见先生这样明事理,一时意外罢了,并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
陆尘心原本就只是想试探陈全是否与赤曦失踪的事有关,如今试探完了,他也不敢逗留太久,血寻之术的链接越来越淡,他怕赤曦又消失无踪了。
陈全正要上前收拾饭菜碗筷,陆尘心伸手拦住他。
“先生还是别忙活了,等一会儿咱们回来,我帮您收拾。”
陈全不解,“这…一会儿?”
“这月黑风高的,我不识路,还得劳烦先生带着我,往陈芸儿家里去一趟。”
“芸儿?她家里可是又出了什么事?要仙长特意夜里过去?”
陈全多问这一句倒也不奇怪,毕竟陈芸儿家里孤女寡母的,他们两个大男人深夜到访,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但陆尘心十分坦然,他这个人光是站在那里,不用说一句话,就是个正人君子。
“早晨我们师兄妹外出时与陈芸儿闹了一些矛盾,师妹顽皮任性,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住,如今趁着她睡着了,我又闲下来,便想上门道个歉,再问问芸儿的情况,顺便帮她看看那所谓的疯病也是好的。”
村子里一向缺医少药,人们要是发热,多是让到被窝里捂捂,实在不行便会去山里采熟识的草药,捣碎了用汁液涂抹额头,至于病人能不能好,全看天意。
身体上的简单病痛都没办法,更何况那脑子里的疯病呢。
故陈芸儿病了这一年多,村子里大家伙看着心疼归心疼,却又毫无办法,若说离开村子去看病,李氏一个柔弱的妇人又没有胆子,芸儿这病便一直拖着。
如今从青郃山上来的仙长说要帮芸儿看病,陈全一双浑浊的老眼都亮了一起,再不管那竹桌上的残羹冷炙,只差拉着陆尘心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