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妖界大乱,忠心于三首金乌的妖界大将重伤,临死前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托孤给梵蓁,分别是一白一黑两个蛇妖。
梵蓁留下两姐妹,但姐姐贪恋人界繁华,不久后便偷偷离开了鬼哭林,妹妹沉静内敛,终日守候在梵蓁身边,在妖界赫赫有名。
墨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这位姐姐。
墨姝在梵蓁身边待了太久,早已练就了与梵蓁相似的冷淡性子,虽然面前这人的出现让她很吃惊,但也不过是须臾的事。
她很快镇定下来,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人,压低了声音。
“小妖贞娘,这儿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贞娘见自家姐妹这般,也不恼,她瞥了一眼高座上沉睡的梵蓁,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情绪,但很快便被笑意掩盖过去。
“咱们是自家人,你这么生分做什么,我也是在外流浪久了,忽然想家,这才来寻你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刻意将“唯一”二字说的很重,墨姝却只是冷笑。
“你怕是忘了,爹娘早死,没有家了。”
“话不能这么说,有你在的地方,于我便是家。”
墨姝眸光愈发的冷,仿佛贞娘再说半句话,她就要拿刀剁人了。
“你最好赶紧离开,在主子醒来之前,否则后果自负!”
她弯腰去整理桌子上的文书,呼吸因不平的心绪而不稳,但不知好歹的人迟迟没走。
“我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林子里的结界这么多年都没变,妹妹,你装作冷硬心肠,可你不改结界的布置,难道不是在等我回来吗?”
墨姝收拾的动作一顿,她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
她们是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爹娘买什么东西都一式两份的姐妹,如同双生。
但最信任的姐姐背叛了她,抛弃了她,她心里难过,对自己说过很多狠话,却始终难有恨。
梵蓁曾对她说,恨意是很不好的东西,她不需要去恨贞娘,因为恨是会消磨一个人的。
墨姝站直了,将整理好的一摞文书抱在怀里,她看着贞娘,目光坦诚,像是一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潭水。
“我在等我的姐姐,但不是你,她早就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在墨姝心里,那个双生的姐姐早已死了,就被她埋葬在心里。
贞娘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了,她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苦涩,看上去明明很难过,却又倔强的不愿承认似的。
“我有些麻烦,想请你帮忙。”
她终于不再扯那些所谓的姐妹情谊,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坦白道来。
“帮忙?”墨姝轻哼了一声,“你恐怕找错地方了,偌大的六界,怕是没人敢来鬼哭林找人帮忙。”
贞娘何尝不知,当年她离开时梵蓁还名不见经传,如今不过千年,梵蓁却已是连天庭神帝都忌惮巴结的存在,她不过一只籍籍无名的小蛇妖,哪怕当年借了爹娘的光,也全被她消耗尽了,哪还有向梵蓁求助的资格。
但她实在无路可走了,六界之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也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从前她觉得这样很自由,如今才明白孑然一身的无助和孤独。
她看向墨姝的眼神中带了些许低微的祈求。
“妹妹,我知道你跟着梵蓁大人学到了不少东西,姐姐就求你这一次,看在咱们血脉相连的份上”
“别用血脉说事!”墨姝有些许的不耐,“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什么样你都得自己走下去,别再试图消耗那点可怜的姐妹情了,否则你会走不出这个林子。”
墨姝的话已说到这个地步,便摆明了态度,贞娘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她话不多,但认定了的事从来不改。
她是真的不会帮她的。
失去了最后一个希望,贞娘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不想让自己最后留在妹妹眼里的形象是糟糕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不送。”墨姝的声调冷硬。
贞娘掩去眉眼间的失落,冲她歪头一笑,“咱们姐妹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照顾好自己。”
她试探着抬起手,见墨姝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她才忐忑地把手轻轻放在墨姝肩上拍了拍。
“梵蓁大人对咱们姐妹有恩,是我对不住她,但这份恩情我只能下辈子再还了,一切多劳累你。”
墨姝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不敢与贞娘相接。
贞娘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位置的,如此便够了。
“我走了。”贞娘的语调里带了些哽咽,面上却是二人重逢之后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她转过身,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下一刻就能嚎啕大哭似的。
当不再被注视着时,墨姝才抬眼看过去,她凝视着贞娘缓缓远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拧起来,当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时,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就落在她的虎口。
“等等。”一道慵懒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来自天边,又像是就在耳边。
两姐妹均是一愣,因为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也太特别了。
贞娘本是朝着离开鬼哭林的方向走着,可当她怔了怔,再踏出一脚时,面前的景色却已变换。
她重新站在墨姝身边,面对着高处那枯藤编织的宝座,梵蓁不知道何时醒了,正懒懒的靠坐着。
梵蓁眼眸半阖,一副倦懒的样子,可举手之间的风华却仍像是一幅绝世的画。
贞娘一直很怕她,虽然她从未告诉过墨姝。
贞娘还在因震惊而发愣的时候,墨姝先一步放下怀里的文书,两步走上前去。
“主子,是我护卫有失,才让外人误入此地,请主子责罚。”
她先一步认错,便是想将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
贞娘微微蹙眉,她自己惹的麻烦,肯定不能让墨姝承担后果。
“不是的,是我私自闯进来,冒犯了大人,与墨姝无关。”
两姐妹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讶异和怨怪。
讶异的是她们都还为对方着想,怨怪的是对方不为自己想。
梵蓁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们,就像在看一出新奇的戏剧,十分有兴致的样子。
恍惚之间,她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两个小姑娘。
“你们不用争,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个忙,我愿意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