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了神尊,不能不还,但不该是用你去还。”
隔着半张桌子,赤曦抓住陆尘心的手,“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无论是为了什么。”
相比于陆尘心,她的手显得很小,细长的手指脆弱得像枯枝,一折就断了似的。
陆尘心反握住她的手,“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承担。”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人间最苦是生离死别,他们都一一经历过,即使从前不将那些苦痛放在心上,这一刻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赤曦眨了眨闪着泪光的眼睛。
“这次明明是你先走的。”
陆尘心一怔,在芒草镇,的确是他自作主张离开了。
他抿着唇笑了笑,“那我们算是打平了。”
阴霾散去,天光乍明。
赤曦向自己已空了的杯子里续茶。
“说到这儿,你不是说要去赵国国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早知如此,我就不没日没夜地赶路了,你都不知道赵潇潇累成了什么样。”
明明自己还身陷险境,她倒还有功夫关心起赵潇潇来。
“我在离开芒草镇时与梵蓁见了一面。”陆尘心坦言,“她的态度很奇怪,我总觉得她在谋划一件大事。与她道别之后,我北上的路途并不顺利,这才会被困湖城。”
“她果然在附近。”
梵蓁在竹林村出现已经显得奇怪,却被她强行解释成巧合,但赤曦一直怀疑,自从她们离开青郃,梵蓁大概就一直在周围了。
甚至他们还在青郃山上的时候,没准一言一行都没逃出梵蓁的耳目。
可是这六界之中,有什么不是她唾手可得,有什么值得她谋呢?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当时她提到了日月神力。”
“日月神力?”赤曦一激灵。
她总觉得这四个字很关键,当陆尘心提起的时候,隐藏于她记忆深处的一扇门似乎被打开了。
“你有什么线索吗?”
那扇门开了一道缝隙,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赤曦知道门后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将那扇门推开分毫。
她歉疚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
是“想不起来”,不是“不知道”。
他看见赤曦拧着眉,轻轻揉着太阳穴,有些痛苦的样子。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总会知道的。”他希望她的负担别那么重。
但赤曦并没有立刻停下来,她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很轻。
“很奇怪,那段记忆不像是属于我的,更像是像是被人放进去的。”
“会是谁?”
能够影响到赤曦记忆的人,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的人,会是谁?
赤曦握住茶杯的手蓦地一紧,一个答案沉如她的心,然后如炎浆一般喷发出来。
滚烫的茶水透过瓷杯灼烫她的手心,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烨鸟刚刚来到世间,懵懂无知,但有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她。
初入人世的烨鸟并不太能适应环境,尽管藤泽已经因为她的诞生变成一片火海。
很长一段日子里,赤曦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她身体里的各个器官需要重新长成适应这个世界的样子,那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时光,唯一的安慰是她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见凌霄温柔的笑颜。
“这一觉睡得好吗?”
“做了什么美梦吗?”
“我用凌霄花给你编了花环,就像我一直陪着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安心地睡吧。”
“赤曦,还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吗?”
“赤曦”
“赤曦”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总是能听见凌霄的呼唤,每每追寻着那个声音,她就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每每听着那个声音,她就会忘了梦中所见。
她究竟做过怎样的梦呢?无论如何都再也想不起来,哪怕只是一些模糊的碎片,她也从未拥有。
那些不被记起的梦境,真的是被遗忘了吗?
“赤曦?”
赤曦在陆尘心的呼唤中回神,恰对上他担忧的目光。
“你怎么了?环境会对人的各方面都造成影响,是不舒服了吗?”
“没有。”赤曦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掌心已被烫出一片红痕,“是突然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我觉得对我的记忆做手脚的人很可能是凌霄。”
“凌霄?”
赤曦又有些失神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心,尽管罗雀花纹已经被她藏起来,但每每想起,她还是会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
“凌霄不会做欺骗我的事,如果真是她,很有可能是受火神所托。”
“看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想办法查清日月神力的事。”
“可是,日月神力早已绝世,就算我们查清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梵蓁说没有。”
赤曦蓦地抬头。
“那岂不是意味着洪荒的封印可能被打开?”
陆尘心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无端就散发出低沉的气场来。
“我不希望是这样。”
他有过这样的猜测,日月神力与洪荒的封印息息相关,他想不将两者联系起来都很难。
可他不希望这样,因为如果事实如此,梵蓁很有可能在谋划的是会颠覆整个六界的事,他始终不希望梵蓁是走在一条无法挽回的路上。
赤曦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她故作镇定,强笑着,“罢了罢了,梵蓁虽然强的过分,但也不至于到了活腻了了程度,她就算真的不关心六界,好歹会关心关心自己吧。咱们在这儿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只是吓唬自个罢了,别想了。”
陆尘心点头,他也认同道,“眼下的问题是怎么离开这个幻境,你之前提到白蛇与人成婚当日,天降天雷,以示惩戒,可咱们今日所见是晴空万里,并无天象异变。”
他一提起这件事,赤曦倒不怎么正经了。
赤曦撇了撇嘴,“别说天雷了,新郎官的爹娘都能被她给弄没了,天象都是小意思。”
她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突变的天象正是一切悲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