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看这场对决看得入了神的观众们听清楚。
人群先是静默了片刻,随后发出第一声惊叹,然后沸腾了。
就连姽落自己的皱了眉,她不喜欢这个结果。
“不,你没有输,是我”
“是我输了。”他从擂台边走向站在台中的姽落,礼貌微笑着,“说了点到为止,我已尽力,却仍输你半招,且输的心甘情愿,公子不必再说了。”
姽落咬着下唇,分明是她赢了,显得委屈的竟也是她。
陆归心看向旁边的好友赵秦,“老赵,接下来这台子便你守着吧,我与这位公子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想好好再讨教讨教。”
不待赵秦答应或是拒绝,陆归心拉着姽落跳下擂台,冲出人群,消失在长街尽头。
姽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跑。
只是他牵着自己,自己就忍不住跟上去了。
两人跑到一间茶楼,陆归心熟练地将两个铜板抛给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大喊了一声,“老地方归我,不用上茶!”
陆归心带着她上了二楼,进到一个雅间里。
雅间里有些暗,陆归心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推开窗后,微冷的光线漏进来,姽落第一眼看清的便是他的脸。
“如今特殊时期,各个地方的条件都不太好,姑娘莫嫌弃,将就将就。”
姽落怔了怔,他知道她是姑娘,难怪打架之前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他用袖子擦去椅子上的一层细灰,然后把椅子推向姽落。
“姑娘先坐,我去楼下讨壶茶来,这店是我家开的,不怕有老鼠。”
姽落想问的问题很多,可他转身就走,来去如风,拦都拦不住。
有微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她的脸,如同一只温柔的手。
姽落没有坐,而是站到窗边,撤去法术,恢复了女身。
她站在那儿往外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街道萧索,这城里除了一处热闹,其实处处都是死气。
“窗边风凉,我泡了壶热茶,来尝尝?”
她闻声回头,无意间对视在一起的两人都愣了一瞬。
陆归心放心手里的茶壶和怀里的茶杯,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姽落,目光却不再落在姽落身上。
“明知你是位姑娘,我还擅自做主把你带过来,这实在是太过冒昧,但我绝无歹心。”
姽落没说话,而是捧着茶杯,走向他之前推给她的椅子。
她才坐下,还没来得及将那杯热茶放回桌子上,就又听到陆归心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妖。”
姽落的手一松,茶杯坠向桌面,虽然稳稳当当地立住了,但溅出来的茶水还是洒在她的手背上。
“你没事吧!”陆归心一慌,手就不知道该往哪放。
姽落却只是平静地抹去那些水滴,“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妖。”
“妖就感觉不到痛吗?”
姽落的动作顿住。
不会吗?
是会的啊。
她压下从心底里涌起来的陌生情绪,看向面前的陌生人。
“你为何断定我是妖?”
“我们对那一掌时,你用了法力,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察觉到了,不过还好很微弱,否则我就没命了。”
姽落总觉得这个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你识得法力?”
“我有个大哥,走的是修仙路,我从小好奇,所以知道一些,且这乱世里,妖秽横行,我四处打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儿。”
姽落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那你还敢带我回自己的地方?不怕我害你?”
陆归心连喝了两大杯茶,他大概是真的渴了,在倒第三杯时,才回答姽落的问题。
“或许是我天真,但我总觉得妖鬼不似我们想的那样坏,且你光天化日之下来打擂,若是在众人面前展现了法术,会被当作异类铲除的。”
姽落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你当时故意认输,是为了救我?”
“可不能这么说。”他连连摆手,“我是真的打不过。”
“不行,我们必须重新打一次!”
“我都认输了。”
“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好妖吗?”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陆归心怔了怔。
“当然相信,人不也有好坏之分吗,大家的种族不同,立场不同罢了,以我的立场去判断你们所做的事,实在不是一个客观的判断。”
姽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家里有家业,大哥还是个修仙的,怎么就想不通跑出来打仗呢?”她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浸血的纱布上,“就不怕送了命,再也回不了家吗?”
陆归心似是很不满意她这么说,挺了挺胸膛,“男子汉大丈夫,战乱既起,怎能独善其身?若真送了命,也是死得其所。”
姽落不屑,“你只是还没死过罢了。”
“难道你死过?”
“当然没有。”姽落的目光沉了沉,“我只是惜命罢了。”
最后两人谁也没说服谁,倔强地守着自己的生死观,断定自己跟对方不是一路人。
但姽落心里还念着容真向她提起的那个美好的人界。
“我听别人说,人界是很美好的地方,可我来了半月有余,见到的只有恶臭的死亡。”
陆归心悄悄瞥了她一眼,“我听说妖的寿命很长,你若能活几百上千年,过个百余年再来,待天下统一,或许就能看见一片盛世美景。”
“天下如何能统一?”
“一位明君打了胜仗,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大家就能安顿下来休养生息。”他颇有些自豪,“靖王便是这样的明君。”
姽落却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靖王是谁,但我看你不错,应该也会是个明君吧?”
陆归心一怔,“嗯?”
姽落已向他伸出手,“逐鹿天下,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