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拒绝,“我不行的,我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取名这事还是得老翁来。”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二长老突然畏惧起给小孩子取名来,众人哪肯放过她,都起哄道。
“起一个吧,二长老起一个吧!”
容真被闹得脸颊微红,频频朝尤三娘投去求救的目光,现在大概也就这个亲娘能帮她了。
结果尤三娘却笑了笑,也说,“起一个吧。”
容真骑虎难下,她低头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也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期待什么似的。
容真心念一动,小心翼翼道,“不如,叫信初吧。”
她说完,屋子里竟没有半点声响,她愈发觉得自己提了个糟糕的主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片刻之后,尤三娘却道,“不失初心,这名字甚好,我便替我儿谢过长老赐名了。”
屋子里顿时腾起一片欢声笑语,容真却似处在云里雾里。
怀中这个孩子往后就会被人换作信初,是她起的名字。
她低头看向小小的信初,心里在问,“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却不想,信初抓着她垂下肩头的长发,再一次笑了。
是喜欢的吧。
容真也笑了。
从那天之后,容真去尤三娘家去的更勤了。
她不再只是蹭吃蹭喝,偶尔帮尤三娘修修桌椅,砍柴打水,还会到厨房打下手,学了两道家常小菜。
当然,她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小信初玩,或者说小信初陪她玩。
渐渐地,容真与尤三娘和信初如同家人一般,难分彼此。
信初从一个脆弱的小婴儿,长成人类十一二岁少年模样的小少年,都有容真陪在身边。
容真会瞒着老翁带信初到忘情林中去探险,到沉心泽里抓泥鳅,甚至到枝叶密布的穹顶上去看狐狩之外暗紫色的天空。
那些狐狩中其他孩子都不敢,甚至不能做的事情,成了信初的日常。
有一次,容真带着信初爬上古树的顶,他们坐在粗壮的枝桠上,身侧便是闪耀着光辉的神物,让整个狐狩得以在死地上存在的九尾的心脏。
而他们头顶,是狐狩中唯一一处无法被修补的漏洞,外面的一切充斥着紫色和黑色的混沌,仿佛一张随时会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信初有一些害怕,他默不作声地往容真身边靠了靠。
容真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抖什么?”
信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弱弱地说,“我害怕。”
容真恶作剧似的去揉他的头发,把尤三娘花了好大功夫给他打理好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信初一边手忙脚乱地去阻止她,一边哇哇乱叫。
“你干嘛!回去被娘看见,要挨骂的!”
容真停下手,眯眼笑着看他,“臭小子,你知道吗,你的头发摸起来特别软,像狐狸毛。”
信初努力挽救着自己的头发,苦着脸抱怨,“我本来就是狐狸嘛。”
容真又一次笑弯了眼。
她垂下的双腿缓缓晃动起来,整个枝桠都跟着晃,吓得信初立马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娘跟你说过你出生那天的故事没?”
提起这件事,信初就兴奋起来了。
“听过听过,你不惜半夜做贼,也要来看我呢。”
容真白了他一眼。
“自恋的臭小子,我才不想去看你呢,那天姐姐补天补累了,回家闷头睡大觉,是你不知廉耻地跑来梦里找我好不好。”
信初不比她,脸皮薄,顿时红了脸,接不上话。
容真开始自说自话。
“我当初看见那只小狐狸,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我后来再来这里的时候,发现那里长出了一株奇怪的植物。”
容真抬手指向闪耀着光芒的九尾的心脏。
信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光,还是光,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有的,你仔细去看。”
信初瞪大了眼,可最终看得眼睛酸了,疼了,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失落,容真却突然笑了,“逗你玩呢。”
信初生了闷气,闭上眼揉眼睛。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容真脸上的笑容却沉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之前指向的地方,在那里,耀眼的光辉之中,生出了一株长相奇特的花。
花有透明的茎秆,并蒂双生,如同神物。
但容真管它叫伶仃草。
信初揉了好一会儿眼睛,周围却再无声响,他怕容真丢下自己跑了,匆匆睁眼,好在容真仍在身边坐着,静静地仰望头顶的虚空。
她这个人鲜少静得下来,突然安静的时候,就会显得十分珍贵。
不过信初不喜欢她看着什么出神的样子,因为那时的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很不开心。
“容真,你总是跟我说外面的东西,是因为你想出去吗?”
容真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一声脆响,信初立马捂着额头后仰,差点没摔下去。
容真一把把他捞起来,斥道,“没大没小,我的名字是你直呼的吗?”
信初赌气似的道,“是!长老!”
容真这才满意了,心满意足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可知道我在狐狩待了多少年,是个人都该腻了。”
她想走,信初很不开心,小小年纪皱起了眉。
“可是外面看起来那么糟糕,一定也很危险吧,你要是出去了,岂不是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容真勾起唇角,“臭小子,我要是真能出去,就没想过要再回来。”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容真扭头看他,只见他抱着手,脸颊气得鼓起来,像两个薄皮大包子。
她揪了一把“包子”,笑着问,“那你和我一起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