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工地已经完成了大搬迁,就在石英村外的丘陵下窑子旁,在先前,东家已经准备好干柴与一些煤油和一些用泥土打出来的素砖块。
之所以叫素砖块是因为,砖块本身还没有经过大火几天几夜的烘烤,还很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能缺角带痕断块。
在这天夜里,因为已经连续般进窑子三四天的砖块也快要码成,今晚吃晚饭的时候,工头伊豪说今晚要加班,趁着雨还没下,趁着还有星光月空下,赶紧把砖搬进去,如若不然等到明天可还真说不准,是不是?天要下雨、娘要……啊……呸!
所有的人员包括他在内都要赶工。
今天傍晚,工头伊豪还特地找了东家,说是天气预报明天可能有大雨,要求东家再去帮忙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来搬砖,工钱自然是要多给一些,至于多给多少,工头也没开口。
房东带着一家老小和七八个村里的青壮年,二十几个人陆陆续续搬运素砖。
自东南边升起一股黑压压的层云,云中时不时带着闪电缓慢的覆盖过来。
直至半夜,云层覆盖完毕顿时雷声大作,闪电不止,由远方至上空响彻整个被笼罩的大地。
冷风稀稀疏疏吹来,吹过山间吹过湖畔吹过树梢,呼声也渐渐响起,那没关紧的窗不断来回吹摆摇晃然后剧烈的拍打在窗沿上,却始终重复着那个动作。
半掩着的门被风灌进屋里,吹落在瓦岗上摇摇欲坠的铝盒,挂在梁房上的箩筐有节奏地不断来回摇摆。
那些还盖在素砖上来不及用石头压住的篷布,被风狠狠地灌进去,然后撑起,整个篷布像是被巨人之手掀开似的,一边扬向天空张开像海浪起伏般拍打在树梢上,然后像风帆一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那些拿掉仅剩不多的素砖块经不起狂风大作,轰然倒塌,成了一堆烂泥块。
电闪雷鸣直逼天际,压得人声完全消失在巨大的雷鸣中。
“快,把篷布拉下来。”那飘渺的声音很快就被大风吹向远方。
“万秋,快。”
十几个青年人拉着篷布的一角艰难的在狂风中跋涉。就连刚刚固定在附近的煤油灯都已经被风吹翻到地上碎成无数块,在阴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的晃悠着火苗。
二十几个人平扯着篷布用附近的大石块压在上面,然后村里的几名青壮年都纷纷赶在雨来之前向家里奔跑。
伊豪指挥着公仔们赶紧燃起大火,免得下大雨后不好点,然后安排人轮番守夜之后其余人都先回到村里。
伊万秋本来看着要下雨,想着要回去,没成想伊豪把他和万江留了下来。
在窑子旁边有一栋小木屋,里面放着一张矮床,床上所有的用品都是伊豪先前买的棉被床毯。
但此时是不能睡觉啊!
伊豪话音还没说完,点点如豆的暴雨,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砸在手臂上明显有些微微刺痛感。
大雨倾盆,当下的八个人也不管不顾小木屋能容纳几个人,全都躲了进去。
而伊万秋和伊万江就只能跑到放柴火堆的茅草房里暂时躲一整子,因为茅草房距离窑子比较近,可以随时在附近添柴加火,伊万秋被熊熊燃烧的烈火风气浪烘烤得有些发热,屋外是寒风漫卷暴雨滂沱。
看着势头是必要把山川踏碎,把河堤冲垮,然而无论外面怎么响彻,伊万秋铺开稻草,用大衣绑到上面然后平躺蜷缩着大衣,紧紧的把自己的包裹起来。
疲倦也随之而来,就在摇曳的火光,在寒热来回交替的边沿上浅浅地睡着了。
由于搬砖消耗了大量体力,以万江也在不远处靠着柱头,微闭着眼睛,歪着头咧着嘴,口水顺着衣角缓缓的淌到袖子上,然后那口水再顺着衣袖缓慢地向下流动浸湿了好大一块衣袖向草跟渗透到地底下。
随着一声暴雷大作,伊万江被吓醒,整个人侧倒在稻草上醒了。
抬起左手看时间依然才过了半个钟头,在梦中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伊万江抬头看向小木屋,里面的灯还在明明晃晃的,反射出来的光线像是已经没有人在里面。
在他跟伊万秋睡觉的时候,伊豪拉着放在床底的一张大篷布,六个人一起撑着晃晃悠悠往村口走去,只是十几分钟的暴雨,将道路一边的水沟给填满,急促的水流向底处快速流去,流经脚背,冲掉路边没有及时清理的牛粪,冲掉枯枝死草。
六个人都穿着解放鞋,也只能任由水浸湿,路面及为不平坦所以他们行走的速度也不快,就像浮萍在水中遇到了无数个漩涡一样,时而漂到树底下,时而漂到大石底下,时而又被卷进漩涡中从另一边冒出来。
伊豪作为工头,自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四周围着他,就像互送太子爷周全一样,在高速的箭矢下下摆开方阵誓死护卫。
一道自天边而下的雷光一闪在不远处的山头上直批而下,随后一声巨烈的爆声响起,所有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六个人顿时吓得面色铁青,有的青年直接抛下篷布,拼命的奔向村里。
因为恐惧,人群中有一个已经抛下了一边角,其余人也都纷纷把篷布撇了下来,一道人影紧跟着一道人影,像是逃命的老鼠一般,迈开四肢拼命的往安全的地方串。
三道人影、四道人影,五道人影……
等到第五道人影出来前,是伊嘉兴,用手遮住额前,回头对着伊豪大喊道:“我也跑了,这……雷,比她妈还厉害。”
“比她妈还厉害。”自然是指丈母娘。
试问有谁结婚能在丈母娘手下过过三招?
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存款,是众多小帅哥的心头事啊。然而伊嘉兴也虽然已经结婚,但想起曾经那段被丈母娘逼得快吐血的光辉岁月,一直牢记丈母娘的教诲,“你没房,结什么婚?你没存款,结什么婚?”
所以每当遇到些许吓人的事,他总是想起丈母娘实话加恐吓下的过往。
而他在这帮兄弟面前,常常提起时都会,“比她妈还厉害。”
伊豪冷着脸,拖着篷布,喃喃低声,说道:“比她妈还……重!”
第二日,清晨,从昨夜的大暴雨已经变成今早的细雨连绵,细雨如丝柔顺,像是对昨夜那场因暴雨给山间树叶场间细草清洗着昨夜,打在地上溅起的泥土缓慢地抚去泥垢。
雷声只是偶尔轰鸣,但没有大作,风也渐渐停了下来。
伊豪撑着雨伞手里提着东家刚刚做好的大米饭和菜,往这边走来。
由于昨天被淋了一场雨,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咳嗽声。
伊万秋和伊万江还在不断地往窑子里加干柴,听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身披雨衣里面还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还撑着雨伞的工头,两人的目光像看傻子似的望着伊豪,心理暗暗想,“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这天有那么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