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接触到解佩山庄其他人我才明白,这不怪他,他们整个山庄都是这个调调。
表明来意之后姜泷先是一顿夸,赞阿银悟性高,不过几年已是身手不凡,就要派人去叫他过来,我摆手说不必,我自去看看罢。
转过几间廊之后,便瞧见阿银在他自己住的小庭院中习剑。
他也说不出自个儿的确切年纪,看身量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顶着骄阳,灰蓝布衣袖中的剑上下翻飞,青锋过处韧木应声而断,花叶无风自动。
唉,不得不承认,是比我教得好,多了。
我情不自禁鼓起了掌,阿银转头来看见我,面上转喜,唤了声:“阿姐!”旋即想起什么似的,又闭上嘴沉下脸来。
结果直至我俩告辞离开解佩山庄他都没怎么开过口,心说这孩子还学会别扭了,不错不错。下了山我伸手一指驴车,说喏,特意给你小子备的。
我去北疆前阿银将将学会骑马,还不大稳,两手片刻不敢离了马身和缰绳,好几次险些被颠下来。不知这几年他骑术精进了没,但驴车多好哇,能躺着看风景不说,还比租马便宜。
阿银扫了我一眼,没应,足尖轻点地腾身,堪堪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姿势漂亮极了。
啧啧啧啧,现在这么本事了哈,那敢情好,我舒舒服服往驴车上一躺,拿个大斗笠遮着脸,任他在前面驾马赶路。
“阿银,你是不是有点生气啊?”我起身揪了根道旁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问他。
“嗯。”他答得实诚,头也不回。
“那你气啥嘛?”
“上个月我就听说了镇北军回京的消息,你今天才来。”这人语调里还带上了点小委屈是怎么回事?不像他呀。
“哎哟你还有脸说我?你上个月就知道阿姐回来了都不会偷溜下山看看阿姐?我没生你的气就不错了……”
有理的到底干不过脸皮厚的,阿银最后那点小委屈也叫我彻底磨没了,又恢复了昔日我说一他不二的小跟班模样。
我就自顾自在那儿叨叨开了。
“这次回家住几天,往后还是要到山庄来啊,我都跟庄主说好了。你现在正是习武的好时候,可不能荒废了。要是不嫌麻烦想住到家里,两头跑也成……”
“你这几年长了不少啊,比我十四五的时候还高上一点,小脸儿也圆润不少。唉你不知道咱俩头一次见你就跟个芦柴棒子似的,现在匀匀称称的多好!之蓁是不是也给你送了不少东西?”
“还记得白先生和你之蓁姐姐吧?这几年见过面吗?没见过?人家待你那么好都白瞎啦?这次回城之后愿不愿意跟着我去瞧瞧他们?随意?你个小白眼狼!”
“驾车快点,得赶在戌时关城门之前进去呢!晚了我身上的钱可不够住店!”
“问我为啥不再租匹马?那当然也是钱不够呀!干脆别雇驴车我俩共乘?嗨哟你以为我这是啥好马?我十四五的时候带你一个瘦小孩儿还成,现在上去走一段它就得大喘气!”
“晌午赶路我就匆匆对付了几口,没怎么吃饱,等进了城我就带你去吃好的。专心赶路,我有点困眯一会儿哈……”
阿银应了声,我复又安心地躺下,隔着斗笠觑了眼世间春光融融,觉得此时没有比在驴车上沉沉睡去更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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