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不知道怎么突然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可是萧令竟然要在生死关头把白玉绫交给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感动之余,她心中又有一丝怀疑,萧令这样擅长谋算人心的人,又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她?难道他真的准备帮自己?
可若不是,他图什么呢?可若是……不,他凭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这个人,心思太难以捉摸了。
但不管如何,此时,他们是一条战线的队友。
只一瞬,她便坚决的摇头,道:“殿下,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不等他出言,她已经从裙角上撕了一条布料下来,蹲在萧令身前。
萧令眼神落在她裙角,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连带眸子也有了几分神采。
陆晚低头小心地掀开他外衣,将就着用衣袖擦拭干净他伤口血迹。
他低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也许是他多心了。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意外。
他合上双眼,靠在树上任由她处理伤口。
陆晚将他伤口包扎完毕,道:“勉强将就着吧,等明天回去宫里再好好处理。”
在鸿鹄书院设伏暗杀皇子公主,这可是死罪。听步青云所言好像已经向长安报信了,一来一回,一天时间足够搬回救兵了。
萧令睁开眼,冷笑一声,道:“回宫?”他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回不去了。”
陆晚愣住:“为什么?”
萧令淡淡道:“东宫行刺案尚且不了了之,我?”他自嘲的笑笑,若是皇帝真那么在意他们的死活,怎么会找不出凶手?
“眼下朝中陷入党争,圣上早有罢黜东宫之意,只是我一直暗中周旋,联络顾家生前遗留的势力……如此种种,他怎能不知……”
陆晚惊愕道:“不可能。”她顿了顿,又说,“他是你父皇。”
萧令垂眸,冷风吹在他发丝上,受伤之后的疲惫,加上脸上淡淡的沉郁,使他莫名有了一丝羸弱。
“在四年前,我也这么认为。”
陆晚忽然很想捂住他的嘴。
她很害怕这位一向冷淡又复杂的晋王忽然说出什么自己不该听的,他今天身陷险境说了一些秘密让她听了去,等日后脱险了岂不是想除掉她?
可一眼瞥到他胸前的伤口,她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很过分……
萧令没有看她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
只顾低声道:“人人都说顾皇后是因顾家之案自杀,呵。”他冷笑,“我母亲那样隐忍坚毅的性子,什么冤屈受不了?”
陆晚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萧令的声音如冰如霜:“西汉前期,后宫干政,外戚专权,汉武帝深受其害,为防止这种情况再次出现,武帝立刘弗陵为太子,赐死其母钩弋夫人。”
这是去母留子的来源。
顾家势大,皇帝担心掌控不住,于是……难道说……
她猛然惊醒,哑声叫道:“殿下!”
被她一提醒,萧令眸光一转,脸上的恨意转瞬即逝,变成一种淡漠。
“母亲死后,不得以皇后之礼下葬,不得入皇陵,不得有任何祭奠……四年了,母亲葬在栖霞山上,而我身为儿子,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在宫中遥遥哀悼都不能……”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陆晚想起绿蜡所说的,顾皇后故去之后,萧令差点淹死在太液池一事,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生母去世,舅舅蒙冤,而身边群狼环伺,个个都想让他死,又要暗中护着仁弱的哥哥……他活得也太艰难了些,甚至说,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也难怪他内心如此复杂。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种皇家亲情,不是普通家族的情感能够体会得了的。
一弯银色的月亮悄悄从云层探出来,几颗星子静静地闪烁着。
一抬眸,陆晚怔住了。
清冷的星光投射在萧令的眸子里,映出他眼底那一潭深渊,也照亮了眼眶里明亮的水泽。
他哭了。
陆晚顿时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