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心存过侥幸,即便陈德铭与严州营的事情已经查出,即便他同意设局引诱杀手刺杀子桑晏,他也从未想过那晚见到的竟会是竹苏剑法,甚至,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害怕那是竹苏剑法。
但显然,他的顾虑却并没有换来期望中的体谅,只听上官谦的语气愈发凌厉,“你设局逼得我爹露出破绽,好叫你拿到线索,再继续查证?结果你看到了,我爹是罪人,我母亲无辜受死,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他似乎是要将连日来受的委屈,还有悲痛尽数发泄在凌靖尘的身上,“我母亲是无辜的,可她却已经被你们害死了!凌靖尘,你居然还有脸前来祭拜!”
眼见着,上官谦拔出身后长剑就朝着凌靖尘刺了过来,半霎后,剑尖入体撕扯肌肤的声音在这个清幽暗夜显得格外清晰。
只见,姜寂初右肩带血,却一声不吭地硬挡在凌靖尘面前。
“你疯了!”
上官谦立刻拔剑,剑尖带着血渍在空中留下腥气,与这里的淡淡浊烟混在一起。
凌靖尘当即从后拥住她,二话不说便替她死死按着伤口,却依旧敌不过那些殷红的液体缓缓流出。
怎知,姜寂初却将他轻推到一边,反而直接指着上官谦,怒吼道:“你才疯了!栾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尸身可有人来敛吗?你在这里说长公主无辜,可温誉皇后、我母亲、华家与夕氏甚至还有步千语,他们哪一个不是无辜之人!他们难道就该死吗?”
她就不明白了,上官谦为何还是意气用事,怎么就看不清楚真伪,分不清是非!
上官谦重重地把剑摔在了地上,崩溃吼道:“子不言父之过,我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生我养我一场的父亲。如今他死了,我应该设祭跪灵,可如今却完不成该尽的孝道......上官家已落魄至此,你们还要逼到什么地步!”
凌靖尘见她捂着伤口的指节都开始泛白,不由得担心,可见上官谦这副样子,却又不得不多说几句:“亡者含恨,旧案蒙冤,事实如此,我们谁也不能蒙起眼睛,骗着自己说没看到。我们只是揭开了真相,难道就是你口中的残忍无道吗?究竟是我们令人心寒,还是这真相更让人痛彻心扉呢?”
言及至此,他已不愿再说,向灵位沉重地行过拜礼,便携着依旧滴血的姜寂初离开了灵堂。
暗夜微烛,穿堂而过的寒风卷着浊烟挑起了铜盆里的灰烬,纸灰带着些萧瑟被吹散在跪袱上面。
上官谦蹲下身来拂了拂灰,却被突然撩起的烟尘迷了双眼,耳边只留下了愈发呼啸的飞雪之音,再抬起头时突然发觉屋外天地之间已经落满了清明净纯的白,空余满厅污秽与浊烟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凄风苦雨之中暗自诉说着一场悲凉的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