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下首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贵人们一人一几,还有美人陪侍普通宾客二人一几,也就罢了可公输鱼却要三人挤于一几,未免太惨了点儿吧。不过,她的惨,并非因为凤府的几案不够用,而是因为有两贴随身的“虎皮膏药”,她无论如何也是甩不掉的。
这两贴“虎皮膏药”,便是班九与凤拂。
他俩一边一个,彼此较着劲儿,公输鱼坐到哪里,他俩便要跟着坐哪里,分毫不让,弄得公输鱼就像是手里举着一对门神一般,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被挤在中间。
周围几桌看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公输鱼也只能回以尴尬的笑,嘿嘿嘿……
更惨的是,公输鱼不仅要被挤着,还得负责随时解疑答惑:
“鱼哥哥,二兄长是不是从今日起,便是大人了?”
“那是自然。行了冠礼,就是大人了。”
“鱼哥哥今年十七,那岂不是明年便也能行冠礼了?”凤拂眼中先是一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拂儿也已经十五了。可我母亲闭门不出,拂儿的及笄之礼,也不知何时才能举行……”
凤拂噘着嘴,向来不存忧虑的眉间,竟也晕上了一丝哀怨之气,连带着眉心那一抹跟风而点的桃花钿,微微折起,似要随了那幽风,兀自飞去。
见表妹不开心,公输鱼就想着逗她一逗。
“拂儿这般盼望着行笄礼,可是想要嫁人了不成?不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呀,说与哥哥,哥哥与你相一相!”
“才不是呢!鱼哥哥休要胡说!”一袭酡然顷刻间爬上了凤拂青涩的面颊,“拂儿只是、只是着急,想要成为大人。”
“哦。那拂儿又为何急着想要成为大人呢?”
“因为,成为了大人,就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了,不是吗?”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公输鱼唇角边翘出了一个淡然的笑。
她不想去分辨凤拂这句话,究竟是个陈述,还是个疑问,因为,这个答案,她给不了凤拂。
尊贵如阶上那些皇子,低贱如典身为奴的小仆腿子,还有处在中间阶层的各类角色,凡挣扎于这世间之人,有几个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所谓的长大了,不过是要告诉你,你战场上的敌人,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而你,也再没了软弱、害怕、退却的理由从此,笑不纯粹,哭不彻底。如此而已……
“你想要吗?”
简短的问话,透着清冷之气,生硬地打断了公输鱼的思虑。
是猫兄在说话。
公输鱼侧目看了班九一眼。
班九这句话,别人可能会觉得突兀,听不明白,但公输鱼立即就懂了。
猫兄这一问,含了三题:你想要及冠之礼吗?你想要成为大人吗?你想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吗?
公输鱼果断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命运待她,比待寻常人更加苛刻,不管她是否长大成人,她的世界里,从来就容不下半分温情……
一场冠礼,当事者在表演,旁观者也在表演。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大家相互制约牵绊,好不容易方才熬到了礼成。接下来,便是凤府为众位宾客们准备的夜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