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亭历踏入雪山的那天就开始下雪,一连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白色在天地之间放肆蔓延,除了天空中的一抹灰白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占据一空。浸湿的薄衣带着寒冰的温度紧紧贴着他瘦削的躯体,寒冷得以加剧,麻木的双腿越来越重,地上歪歪斜斜的脚印也越来越深。
凛冽的风说来就来,将摇摇欲坠的人猛然吹进雪堆里,蓬松的雪立刻四散而开露出坚冰。
“呃。”声音隐忍而又克制。
只是早已经遍体鳞伤的躯体在受到撞击之后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就像勉力坚持奔跑的人突然停下来之后,又不想再继续跑了一样。
狼狈地吐出口中的雪,弯腰的动作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呵!”
瑟瑟发抖的上齿与下齿间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自嘲之后,苍白如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类似颓丧的表情。
但只有一瞬间,之后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一次次跌倒,这个简单的动作对虚弱无力的人来说却千难万难。
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后,他虚脱的靠在冰上里,衣服上半干血迹遇雪之后慢慢连成一片。呼气,吸气的动作越来越短促,但每一次吸气都是寒冷对五脏六腑的考验。
不能久留,他异常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只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站起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三天之前的烽火连天、兵刃相接、血流成河的场景仿若昨日,一切历历在目。
数以万计的长刀、密不透风的箭雨、浓烈呛鼻的火油味道将他心里仅存的几分侥幸瞬间浇灭,不祥的预感前所未有的真切,让他勉力维持的意志瞬间土崩瓦解。
被冻得仿佛削掉似的鼻头竟然感觉到一股酸意,喉咙更是遭受到猛烈的刺痛,他眼中凝聚的雾气还没能汇聚成泪珠,就被突兀的笑生生逼退。
那到底是怎样的笑声?
说不清楚,好像是类似绝望的苦闷,或者心酸到极致的绝望,反正听起来除了骇然就只剩下揪心。
来势汹汹的恶雪越下越大,好似要将他活埋于此,丹田里的灵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耗殆尽,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抽搐。
“不雪山……”两唇之间犹如发丝般的缝隙之中突出的字估计叫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不雪山,是雪山的名字。
一座终年积雪的山,不知道因何缘故得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他缓慢将视线挪向相反的方向,在那里有一座繁华的城市,孤城。
实力与云塘国不相上下,他曾经去过,此次前去,是为了搬救兵的。
可三天……已经太迟了。
他经历过无数战争,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