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出了房门,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凝气丹田,朗声道:“在下常家堡少主常千佛,闻听各位军爷在此办事。未免搅扰,欲先行离去。客栈中一应商队旅人,妇孺孩童,皆是无辜,还请军爷放行。”
他中气十足,此时又刻意发力,声音洪亮,数里可闻,颇有震慑意味。
片刻后,一个持枪的小校从队伍里跑了出来,高声叫道:“我家将军说,是否放了客栈里的人,常家堡就不插手此事?”
常千佛道:“自然。将军践言,我必履诺。”
小校道:“那么请常公子将人头点评清,列作两队。男子在前,妇女在后。行礼精简,不可携带武器。一柱香为限,我为公子开门。”
“有劳。”
客栈里的人都已嗅过解药醒来,大多是客商,还有些拖家带口的旅人,一听说外面有重病把守,都吓得躲在客房里不敢出来。
现在见常家堡有人出面了,这才试探观望着,陆陆续续出来,大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才在天井集结完了。
女子在外奔波的不多,加上黎笑笑和云央,一共也才五个人。五六个士兵举着穆典可的画像比认半天方才放行。
穆典可站在窗子后面,看着常千佛最后一个走出客栈,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
心里头陡然一空,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伤怀。
玳瑁已归去多时,洪文茂早该知道自己一行人并未中毒,却仍无退兵迹象,足以说明刘妍对于她的项上人头是志在必得。
刘妍能调来永定大营的骑兵,说不定还能找来其他什么力量,突围之事,宜早不宜迟。
穆典可看着墙角沙漏,估摸着常千佛等人应当走远了,握着袖中的鱼肠短剑站了起来。
一支火箭越过对面房顶,直直钉到了门板上。
恰如满天繁星泼落。
成千上万带火的箭矢从客栈外射进来,穿透窗棱,扎进柱子,漫天漫地都是。
**,因风起势。
火海顿生。
穆典可双脚发软,幸而陌上花眼疾手快,搀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从酬四方那场火开始,这已经是她近日遭遇的第三场大火了。
前两场因为有常千佛一直在身边陪着她,同她说话转移注意,倒没有觉得格外恐怖。
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了。
恐惧,悲伤,还有那些不堪面对的记忆,纷纷杂杂,扑面而来。
她跌跌撞撞地在大火里奔跑,手抖得快握不住剑。
被烧断的房梁柱子在身后一根接一根地砸下,发出轰然巨响。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情形。十年前,是阿苦替她挡了砸到头顶上的房梁。
她答应过阿苦,会好好活下去。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穆典可眼神骤然一厉,听风辨形,身子猛地一斜,向那个一直追着她跑的身影一剑刺了过去。
珠鸾瞪大眼,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就这么直直地往后仰了去。
一根带着火星的椽子砸到她脸上。
皮肉焦糊,再也辨不清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