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娇恍然回神,可一如前世在梅林那般,周遭景致变缓变淡,时光仿若停止在了这一顺,就连人的情绪也不由变得舒缓起来。
眼前的男子渐渐与前世那个身着玄衣发束金冠的身影相融,让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只前世的那个他更高一些,也更冷一些,便如他前世时常穿的玄色蟒袍一般,沉冷黯淡,哪里及得上绿色生机。
岑娇任由他拉着,不知去处,也不想知。
他不是摄政王,她也不是太后娘娘,他们不是朋友,却也不再是敌人,他们是两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她竟一时说不出,这到底是好是坏。
拂过他发丝的风,轻吹过她的耳畔,廊下梧桐树影光斑错落夹杂,点缀着数盆各色的小花。
安静,恬淡,这般的闲适是他们前世所无法想象和拥有的。
岑娇的眼眶忽的有些酸涩,眼前的男子背影逐渐晕染在水雾之中。
重来一世,对她,对他而言也许都是好的,因为前一世他们过得都太辛苦了。
容陌拉着岑娇一路来到了书房,容陌嫌挪动麻烦,是以干脆将床榻设在书房之中,一应日常所用皆在书房之中。
岑娇手上的伤口不浅,须得仔细处理。
容陌正要去拿药箱,却发现岑娇正红着一双眼望着他,漂亮的凤眸氤氲出迷离的光泽,似有道不尽的委屈苦楚,却又只能一人隐忍。
容陌心中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不解,又有些焦虑。
他见过她的喜怒,见过她的狡黠与无赖,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她露出委屈的神情,竟然令他感到无措。
她怎么了?
是伤口痛?还是因为他刚才的态度?
可他并非是要斥责她,他只是觉得区区一个畜生,如何能与人相比。
他刚才,只是有些急
两人一时静默。
岑娇垂首,吸了一口气,正欲将翻涌的心绪压下,头顶却忽的增添了些许重量。
她愕然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她未曾见过的眸子。
那双眼眸幽深漆黑,但却全无往日的冷戾,眼中的光是温暖的,甚至还有着少年人方有的茫然与无措。
那只手落在她的头顶,隔着浓密的乌发拍了拍她的头,他似乎第一次做这般的动作,生疏且僵硬,但却是轻柔的。
“这样,还痛吗?”
小时候他若受了伤,痛的想哭时,母亲就会这样轻轻拍着他的头,柔柔的哼道“痛痛飞走。”
这句话他着实说不出,但拍拍头应也会减轻痛楚吧?
少女明明长着一双冷艳的凤眸,此时却睁得如同无辜的小鹿一般。
见岑娇眼中的泪光散去,容陌不大自然的收回了手。
他面上无波,袖下的手却轻轻攥动。
“让我看看伤口。”再次转过身,他依旧淡漠疏离,矜贵的仿若天上的神仙,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岑娇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任由他捏住手腕,用药酒帮她清洗,而后又轻柔仔细的抹上了一层透明的药膏。
“伤口不要碰水,药膏拿回去,每日涂抹三次,应该不会留疤。”容陌将药瓶放入她的掌心,眸光又扫了一遍她的手背。
这般漂亮的手,若是留下疤痕才是暴殄天物。
幸好,伤口不深。
药膏冰冰凉凉的,抹上之后手背一点都不痛了,可她不知怎么回事,耳根竟有些发烫。
容陌转身收拾药箱,淡淡开口道:“母妃,莫要站在门口了。”
岑娇这才留意到门外的动静,除了睡着的时候,她的五识还算灵敏,可今日竟是一点都未察觉,可见她刚刚走了心神。
她闭了闭眸,敛下了眸中的色彩。
邵氏讷讷一笑,正欲伸腿迈进来,忽然想到她的脚踝受伤了,这才将手递给秦嬷嬷,由着她搀扶进屋。
见容陌与岑娇两人皆不说话,邵氏以为他们羞涩不好意思了,便想着活跃一下气氛,遂道:“那个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秦嬷嬷:“”
她还是觉得太王妃不帮忙的好。
“她被壮壮抓伤了手。”容陌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整理着药箱,语气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什么?快让我瞧瞧!”邵氏在门外看到了他们抓手的小动作,只以为是现在年轻人胆大开放,未曾想到竟是岑娇受了伤。
伤口虽不再流血,但尚还红肿。
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寸许长的伤口看起来格外刺目。
“竟被伤的这般重,现在还痛不痛了?”邵氏轻捧着岑娇的手,眼中的心疼和关切没有一丝虚情。
邵氏心疼极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最是娇柔怕痛,她如娇娇这般大时,便是手被银针刺破一下都要落许久的泪。
“可怜见的,这若让你娘亲看到了该多心疼啊。”
邵氏虽留意岑娇许久,却并未派人打听武定侯府中的事,因为她始终觉得认识一个人要靠自己的眼睛,而非耳朵。
所以她并不清楚岑娇与乔氏的关系。
岑娇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只想,便是母亲看到了也不会心疼,最多会让她再坚强一些。
“呼。”
轻轻的风吹过手背上的伤口,风的凉意让伤口的最后一丝痛也消失不见了。
岑娇怔然的望着为她吹拂伤口的邵氏,她的温柔,她的体贴都那般让她沉迷。
“还痛吗?”邵氏抬起秋水般的眸,眸光比少女还要纯净。
岑娇摇摇头,声音轻细,“不痛了。”
邵氏略略松口气,她拉着岑娇坐下,嘱咐的比容陌还要细致。
邵氏望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忙从食盒里取出两碟点心。
“娇娇,这两道点心是我最拿手的,你快来尝尝可还喜欢?”
岑娇点点头,当目光落在一个瓷盘上时,目光一凝。
邵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溢起了笑容,“这松子百合酥你应该没瞧见过吧,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世上只有我和陌儿才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