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和知容陌沉默寡言,也知他绝非表面表露出的那般无欲无求。
只当年东宫一案结案后,皇祖父下旨赦免了容陌。
是以无论是父皇还是他,只要容陌没有不臣之心,他们便不能动他。
世人皆以为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便可以主宰一切,却是不知,他们的言行决定甚至不若普通人自由。
他当然可以下令废黜瑾王,甚至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能。
他要顾及待他百年之后,时儿能否坐稳这个位置。
他想为时儿荡平一切阻碍,可他却也要顾及着天下悠悠之口。
容和敛眸,掩下了眸中的风起云涌。
若无人望见这双冰冷的眸子,他们依旧会认为,他是一位温润宽和的帝王。
可这皇城之中,从未有过真正的平静。
这龙椅之上,也坐不得真正的善人。
他知道这把椅子本该属于容陌,也知道他父皇当年是如何走上来的。
可他已经身处其中,退一步他对不起父皇与母族,让一步,他恐守不住明时与初夏。
容和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那翻涌着的危险浪潮已然退去。
“瑾王尽可直言,朕只相信事实,不会偏听偏信。”容和神情坦然,语气轻和。
容明时牵起了嘴角。
他的父皇可是难得的明君,爱民如子,待人宽和,近贤臣,远小人,他日后也要做这样的皇帝。
容陌面上无波,心中却早已冷然笑起。
事实?
这座深宫中,有多少事实是用鲜血掩盖的?
容陌亦收回了视线,又变成了那个矜贵疏冷的瑾王,“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意外,或许是有人蓄意为之。”
容陌此言一出,容和的眼帘颤了颤。
周德怔愣了一瞬,随即道:“这是自然!行刺当朝储君,定是早有预谋,此事还需王爷来说?”
周德本只是奉命监视容陌,对容陌谈不上有何偏见。
可今晚之后,他与容陌的梁子结大了!
容陌并未理会他,而是复又道:“陛下担忧太子殿下安危,派人守护,便是有刺客袭扰,想来也无法接近太子左右。”
容明时怔了一下,猛然偏头看向周德,眼中划过惊诧。
今日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未来得及细想,此时方才注意到一个问题。
这些人并未在他随行的护卫之中,那他们又是如何知晓瑾王府有刺客,又是如何那般及时的赶来救他?
他愕然抬头望向坐在龙椅之上那个眉目清和,那个他最为崇拜敬畏的男人。
父皇竟在瑾王叔府中安插了眼线吗?
容和望见了容明时的目光,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他看向容陌,容陌神色清淡,眸中沉寂如水,没有任何波动。
但他知道,容陌是有意为之!
容和与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无论在外如何卑鄙阴险,都只想在儿女面前展露他的正直与良善。
他避开了容明时的视线,冷眸望着容陌,“瑾王还有何想说?”
容陌终是偏头看了周德一眼,在看到他脸上的淤青时,微微牵动了下嘴角。
周德:“”
他全都看到了!
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敢嘲笑他!
“太子殿下所住的客院突然走水,王府上下所有人皆赶往客院,若非太子机敏躲过一劫,怕是你们无法及时救护殿下,对吧?”
那把火并非奔着容明时的命而去,那只是调虎离山,真正致命的是那个黑衣人。
容明时又歪头看了容陌一眼,觉得自己越发搞不懂他们了。
救他的是岑娇,瑾王叔为何不说?
“那又如何?”周德听不懂容陌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虽住在瑾王府,但客院中皆是御林侍卫与皇宫内侍。”
“瑾王爷到底想说什么?”周德是个急性子,被这云里雾里的说辞搅得没了耐性。
容陌扫他一眼,眼中满是蔑然。
与蠢人讲话,着实疲累。
周德听不懂,容和却明白了容陌话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