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这一家典当行人来人往,堂倌与朝奉忙得不可开交,忙着招呼客人和点货勘验,一派生意兴隆的模样。
与别的典当行不同,进了这件典当行的,都是些衣冠楚楚打扮得体的仆从模样,只是他们的神色倒都是一样的,或是手里抱着包袱,或是袖子里拢着重物,低着头期期艾艾地进来,一副躲躲藏藏的模样唯恐怕人看见一般。
堂倌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热情周到地招呼着,将客人们请到一间间挂着帷幔摆了屏风的雅座里,毕竟来的这些大都是高门贵府里的,难免有手头周转不开的时候,来典当行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所以才会遮遮掩掩。
正忙碌着,门外又来了客人,是个衣着讲究挺括的婆子,一头发髻溜光水滑贴在脑后,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婢女,手里也是抱着几个大大的包袱,瞧这身打扮像是哪个贵府里得脸的管事嬷嬷。
堂倌忙迎了上去,躬身作礼:“这位夫人快请进,这就备好香茶送上来。”
典当行的堂倌们最是有眼色,知道这些贵府里的人好面子又拉不下脸,从来不会急着问买卖,都是先恭恭敬敬把人招呼好,再谈生意也不迟。
可那位嬷嬷却是与别家的有些不同,她不但不遮掩,反倒是大喇喇地走到典当行堂内转了一圈,看着四下的摆设,才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倒是个正经做买卖的地方,那就在你这里吧。”
她向着身后两个小婢女努了努嘴:“去,把包袱打开来,让他们瞧瞧。”
还没等堂倌请了她们到雅座坐下,那两个婢女已经上前在正堂中的案几上抖开了包袱,露出里面颜色鲜艳绚丽夺目的衣料来。
那些衣料都是织金织银轻薄光滑的锦缎绢纱,只是放在那里就已经让人目不暇接,啧啧称奇了,连一旁雅座里的不少客人这会子都悄悄撩开一线帘子往这边看过来,看着那两个包袱里的衣料子不由地都吃了一惊,这样的衣料怕是长安城里也没有几个贵府能用得起,可是那样的贵府又怎么会来典当?
堂倌和一旁的朝奉一时也看得傻了眼,他们这些在典当行里的人最是有眼力,一眼便看出那些衣料子不是寻常,看那织工面料只怕要是长安最好的绸缎衣料行天香阁里的珍品,每一匹都价值不菲,只是怎么就要拿来典当了。
那位嬷嬷回头看着那包袱里的衣料,上前摸了摸抖开一匹来,看着那如同霞光般夺目的锦缎,却是满脸感伤:“这些衣料都是我家娘子的,原本是要留着做衣裙,现在却若不是府里实在是没了法子,又怎么会想着拿着这些来典当。”
她越说越伤心,指着手里这一匹蜀锦:“这一匹是之前娘子生辰时候特意置办的,原本打算留着做条罗裙的,还有那一匹,那是老夫人赏了去曲江宴的,那一匹是暹罗国的云纱”
她说得直摇头:“我们家娘子身份何等尊贵,哪里会想过要当了衣料换了钱银去供着那边府里的吃用!大长公主走的时候可是留下了那许多家财,就是怕娘子一个人日后没有家财伴身受了委屈,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就要靠着典当衣料来接济度日了!”
听到嬷嬷话里提到大长公主几个字,那些个探头打量的客人们脸色都是一变,看着那堆衣料与那个嬷嬷的眼神更是复杂了,他们已经知道是哪一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