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好似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消散了许多一般,却又狠狠抓住了顾青的手:“明珠那小蹄子居然敢算计了我,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蔽了天后娘娘替她出头,居然把东府里的那些田庄铺子都抢了回去,还敢拿了借条来逼着我盖了印信,你可不能请饶了她,她这是不孝忤逆之罪!”
她一边说着,一边恨得咬牙:“大郎你可不能纵着她再胡作非为,要把那些家财与契书都拿回来!那可是我的命呀!当初在青州,你阿爷死的早,剩下我跟你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是我辛辛苦苦替人浣衣为奴养活了你们兄弟两个人,你可不能”
顾青垂着头,听着顾老夫人絮絮地耳提面命,这些年来她每每要他低头听从她的话时,就会把从前的事拿来说。
当初要把东府里的家财拿过来时是这样。娶罗氏是这样,买了柳氏时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说,顾青已经慢慢麻木了,她是他的娘,生他养他这些年,他还能怎么样,只能照着她想要的去做。
顾老夫人说了半天,见顾青一言不发,这才不甘心地住了嘴:“月娘已经被送到道观里去了,留在府里只会是个祸害,现在就是明珠了,你可不能由着她再胡来,快些把那些家财拿回来才成,还有你兄弟,他们可还在京兆府衙门的监房里,你可不能不管。”
顾青闷闷地起身来:“我去东府瞧一瞧,阿娘好生养着病,身子要紧。”
出了松寿院,他才吐出一口气来,木然地看着天空上慢慢流转的白云,这些年来他宁可戍守西北也不肯回府来,就是因为实在不想看见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没本事让自己的娘听自己的,也不愿意看着别的女人,只有军营里那清净板正的生活才能让他觉得自在安心。
东府里,顾明珠听说顾青回来了,已经到了东府要见她,脸上露出些冷笑来,若是她没猜错,只怕她的好父亲是来当说客的。
是来说服她不要再逼着顾老夫人还钱银,不要再与西府作对,还是想要拿回东府的家财去?
不管是为了哪一样,她都不惊讶,这些年来对于这位位高权重却从未给过他庇护的父亲,顾明珠早已死心。
她带着婢女到了正堂,向着坐在上席吃着茶汤的顾青屈膝拜下:“父亲。”
语气平静无波,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欢喜之情,只有淡漠,如同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一般。
顾青却是目光里复杂纠结,望着跟前已经亭亭玉立的顾明珠,许久才开了口,却是一声叹息:“你起来吧。”
顾明珠走到一旁的榻席上坐下,也是默然端着茶汤,并不开口问他来意。
一时间堂中一片安静。
看了几眼顾明珠,顾青却很快又别开眼去,这才开口道:“你阿娘留下来的可都拿回来了?还少了什么不曾?”
他不是来替老夫人讨要家财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