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宣阳大长公主的墓前停了下来,随行的仆从下了马,快步上前去撩开帘子,扶着马车里的人出来。
马车里的人伸出了一只手,吃力地扶着仆从,艰难地从马车中出来,下了车往石阶上走来。
只是教顾明珠吃惊的是,那马车里下来的人分明十分陌生,是位脸色苍白消瘦的中年郎君,算得上清俊的脸上笼罩着一股子病弱之气,身形十分瘦弱单薄,宽大的衣袍下空荡荡的,一双手几乎可以看得清关节,死死握着仆从的手才能勉强走上石阶来。
顾明珠并不识得他。
那病弱的中年郎君一步步走到宣阳大长公主的墓前,望了一眼那座高大石碑,目光深沉而复杂,夹杂着说不清的种种情绪,这才抬眼看向顾明珠,神情隐约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淡淡一笑,欠身道:“郡主。”
顾明珠皱了眉,轻轻颔首:“不知郎君是……”
那中年郎君微微笑着,吩咐身后的仆从摆上拜祭之物,才与顾明珠道:“我是大长公主的故人,今日只是来祭奠故人的。”
他说着,脸上更是闪过一丝阴霾之色,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大长公主与顾大将军于我有大恩,无以为报,只有前来凭吊祭奠一番,聊表心意。”
他说罢便不再开口,只是在已经摆好祭品的墓前恭敬行大礼拜下,一丝不苟地上香祝祷,虽然明明是病弱,却不肯再让仆从扶着,颤巍巍地端了酒樽,洒了祭酒,又上了香,举止之间倒是有礼有度,神色风姿都不似寻常之人。
他是谁?
顾明珠看着起身来站定的中年郎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郎君与父亲也是故交?”
听她听到顾青,中年郎君脸色更是复杂,沉吟一会才开口道:“郡主既然不知,还是不知地好,日后若是顾大将军愿意与郡主说起,自然会有知道的时候。”
这样一句云山雾罩的话,却是让顾明珠猛然惊醒过来,她忽然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了,他就是那个被顾青藏在酒肆后的宅院里多年隐姓埋名不曾露面的人。
前些数日子她就得了消息,说那宅子里的人有了动静,进进出出忙碌不停,还有马车停在酒肆前,想来就是他的病好些了,才会乘了马车外出。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来拜祭自己阿娘。
她着急地唤住了他:“郎君……”
可那中年郎君却是不肯再停留,也不曾回头,扶着仆从就要下了石阶往马车上而去,全然不曾理会顾明珠的话。
只是此时远处的马蹄声再一次打破了安陵的清净,有人骑着马向着这边奔驰而来。
为首的一身玉色束袖袍服,头上银冠湛湛,面容如玉石雕刻一般轮廓分明,一双眼目光凌厉望向这边而来,正是崔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