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囚牢很是低矮阴暗,潮湿得连铺在地的草堆都能沁出水来,韩氏一身单薄的丝织中衣伏在面,骨头似乎都要冻僵了。
已经是腊月了,往年这个时候她都是在烧着地龙的延嘉殿里,摆弄摆弄盆景,喂一喂鹦哥,或是让身边得脸的宫婢们陪着打打叶子牌,那会子她纵然不是人人赶着巴结讨好的贵妃,却也是富贵荣华的德妃。
这一刻回想起来,她几乎都要记不起来那样的日子了,现在她的身边只有冰冷幽暗散发着臭味的牢房,还有隔壁的监房里传来的呻吟声。
是延嘉殿哪一个宫婢,还是嬷嬷们?或者是于嬷嬷?
她被带过来之前,于嬷嬷已经被慎刑司的人给拿住了,想必也躲不过严刑拷打,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去。
还有韩家,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圣人也不会饶了他们吧。
韩氏苦笑了笑,缩了缩身子,让自己蜷缩得更紧一点,尽量能够更暖和一些,都到了这个份,她又能救得了谁,只能在这囚牢里等着自己的死期。
慎刑司的囚牢历来关着的都是宫中罪大恶极之人,犯了死罪的妃嫔与宫婢会被关在这里等候发落,不说慎刑司的老嬷嬷们手的手段有多阴狠,就是这囚牢也又矮又窄,连站起身来都不能,被关在里面只能半蹲着身子,或是躺在这湿漉漉的地。
或许死,对于被关进这里面的人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可是韩氏不信自己这么快就会死,她早已想明白了,若是今日是袁氏被关进这里面,她也不会轻易让袁氏死掉,一定要好好折磨够了,才会让人动手的。
所谓成王败寇,不过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还是想错了,不过两日,就有人带了她出了囚牢。
与她热水沐浴更衣,还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裙,绾了素髻,才将她带到了承庆殿。
看着负手立在承庆殿外汉白玉栏杆边看着远远掖庭宫殿阁的天后,韩氏慢慢露出一丝笑容,苦涩且怨毒:“没想到臣妾终究是猜错了,还以为娘娘会再留臣妾好些时日,要好好地拷问折磨一番才是。”
“慎刑司素来是唯娘娘之命马首是瞻,只要娘娘有一点这个意思,她们都不会让臣妾好过的。”
天后头也没有回,任北风呼啸吹得她身的大红凤舞祥云鹤氅烈烈而动:“圣人的诏谕已经下了,轻车都尉韩府尽数抄家流放,明威将军发落岭南,今日韩彦一府下已经都被送去西北,这会子怕是要出长安城了。”
韩氏的脸顿时灰败一片,颤声道:“圣人是被奸人蒙蔽的,都是你,是你设下的诡计,将我与韩家算计了进去!”
天后轻笑一声,拢了拢手的袖笼,依旧美艳的脸欺霜傲雪:“你敢说你不曾想过要当太后?不曾想过让韩家成为当年的赵国公府?”
她慢慢转回身来:“既然敢动心思,就该知道愿赌服输,你何曾见过这宫中还有能够活下来的失败者。”
韩氏望着面前的天后,眼前这个女人容貌与她当年入宫时所见到的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美得让人心惊,雍容华贵,只是她到这一刻才看清楚,自己从来也不是对手,甚至从来都不能够成为她的对手,过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自己与韩家下的性命都搭了,却成了她的铺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