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急了,待要上前多说几句,却是被天后冰冷的话挡住了:“怎么,陈留王另有他意?”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念身上,有探究有怀疑也有了然,却是让李念生生止住了步子,他犹豫了。
回了长安以来,他一直以礼贤下士,待人温和亲切的形象出现在众臣面前,不急不慢地一步步踏入朝中,因为他有圣人的看重与宠信,而朝臣们也有不少愿意支持他的,就是因为对天后这女强掌权的不满,而他又是一副不争不抢稳稳当当的君子模样,博得了不少朝臣的好感。
可是如今圣人突然病重,他若是急着要与天后撕破脸,那么先前所维持的形象怕是要前功尽弃,而且他不能肯定圣人的病情究竟如何,若是真的……那他要立刻准备后路,去了甘露殿只怕就是最险的事。
可是他若是不冒这个险,圣人若是真的不醒过来,他便彻底失去先机,再也没有优势了。
只是一个瞬间,李念的心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他的步子也不再那么肯定,反倒是停在了那里。
天后看了一眼顾明珠,顾明珠却是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形势,高声唤了女官与宫婢上前来,飞快地将圣人扶到御辇上,连先前抬辇的小宦都不等了,让在一旁为宴席抬案几榻席的嬷嬷们抬起了御辇脚下不停快速出了两仪殿向着甘露殿去了。
郭太师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脸色一变,察觉到了不对,忙要唤住那群抬着圣人的宫人时,却已经来不及了,顾明珠带着徐司言一众女官宫人走出了老远,拦也拦不住了。
他顿时心里暗暗叫苦,与平日里紧紧跟随圣人的右仆射吕随良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还坐在榻席上冷冷看着他们的天后开了口:“娘娘与圣人情深意重,自然是要亲自照看过问病情的,只是圣人历来都是起居都在太极殿,甘露殿终究怕不妥当,不如还是将圣人送回太极殿,请娘娘移驾太极殿伴驾……”
天后冷笑一声:“我与圣人夫妻多年,早已是一体同心,甘露殿是我的寝殿,也是圣人的内宫,圣人在甘露殿养病有何不可?难不成还怕我另有居心?”
她高高昂起了头:“何况如今圣人病倒,我又要打点内宫,还要操心圣人的病情,若是留在太极殿又如何过问宫中的事?难道还要让我每日往返两边,你们为臣子的不思量替君上分忧,却要拿着这些无用的虚礼来说事!”
她的质问让郭太师与吕仆射有些吃不消,若是往日圣人在席上,他们自然是毫无顾忌,尽力劝谏,可是现在圣人忽然病倒,谁也不知道病情如何,又何来勇气与天后对峙上,只能心虚地低着头不敢开口。
郭太师终究是老辣些,他悄悄转过脸望向顾青与马元济,只要他们两个也是一般意思,倒是可以与天后抗衡一番,想法子从甘露殿把圣人强要出来,毕竟他们都是两朝老臣,也是朝中肱骨,便是天后再强势也不能违逆几位肱骨大臣的意思,只能将圣人送回太极殿。
然而他失望了,往日里在帝后之间不偏不倚一直以中立身份自居的顾青此时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面无表情,而另一边的马元济却是躬身行礼:“天后娘娘所言极是,如今还是请医官诊治圣人的病情要紧,还请娘娘速回甘露殿主持大局。”
郭太师的脸色顿时变了,看来一切已经超出掌控了,接下来只怕又是一场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