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论起来,他出身并不比太子、贤王几人低,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是圣人元后陈氏在潜邸所生的长子,原本该被立为太子继承大业的是他,可是陈氏被废,他也被送到了遥远的陈留,彻底断绝了希望。
可是他被接回了长安,在他卧薪尝胆向朝廷表示恭敬顺从这么多年后,他被圣人接回了长安,更是给了他通往那座皇位的希望。
可是现在圣人病重不起,这个最大的依仗也靠不住了,他该怎么办。
他急急忙忙转头望向那几位医官,刚想张口,却又很快意识到这里是甘露殿,四下里伺候的只怕都是天后的耳目。
他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圣人病情如何?”
太医令前来低声道:“这些时日圣人的头风越发重了,用了汤药也不见轻缓,反倒更添了风眩与耳鸣两种症候,脉象细弦……”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脉象症状,终究是叹了口气:“头风之症实无治愈之法,用药行针也不过是延缓病症,可是圣人如今已是风疾大作,只怕……”
李念手紧攥成拳,尽力镇定着问下去:“那圣人何时会醒过来?”
太医令还是是摇头,面露苦笑:“臣不知,风疾并非药石可医,先帝亦是此症,太医署尽力医治,依旧没有良药。”
李念最后一点期盼都熄灭了,只觉得立在寝殿中后背生凉,怔怔望着那帷幔后,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来,若是圣人此时撒手人寰,那他便是袁氏手里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不说帝位,只怕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想起先前崔临与他说,此时不宜有任何举动,只要安安分分地如常行事,入宫朝来给圣人问安,回府照常过新婚生活,不要让别人看出半点不对来,过不了几日,郭太师这一众跟随圣人的朝臣必然会将他推举来,与太子分庭抗礼,共商朝政,他所要做的只是不必着急,稳住心神与袁氏周旋。
可是眼下圣人已经病入膏肓了!说不得哪一日就这样一病不醒,撒手而去!
他却还是个藩王,还是袁氏的眼中钉,他若还不抓紧时间安排,岂不是要成为袁氏手里的亡魂?
李念心绪波动,一时又纠结起来,他可是一口答应听从崔临的意思,现在却该怎么才好?
看着李念愣愣出神,太医令只当他是被圣人的病吓到了,忐忑不安地道:“昔日先帝头风病重,到了最后风疾大作时,太医署用了古方,又施了针也只是拖延了数日,圣人如今昏迷不醒,臣等实在不敢冒险行事……”
他是想与李念解释一番,让他明白头风病自来便是无药可医,不止是圣人,先帝也是因为此症驾崩的,日后若真有什么也不会追究他们的无能。
可是后面太医令的话李念都听不进去了,他只听到只拖延了几日的话,脸色微变,好一会才点点头,有些魂不守舍地嘱咐了太医令几句,便退出殿去了。
带着岑芸出了甘露殿,李念骑着马一言不发,脸阴沉地如同彤云密布的天色。
看来等待圣人醒过来怕是不成了,便是真的醒了,在甘露殿怕也是逃不出袁氏的掌控,他不能坐以待毙,要尽快安排接下来的事,至少要有与袁氏一搏之力。
而崔临的叮嘱此时他已经不再放在心,世家虽然是有力的盟军和后援,可是始终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若是真的局势有变,他不相信几大世家还会不顾一切地支持他,说不得随时会另寻明主,他还是要替自己打算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