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些人是大人们杀害的话,那么他们找的东西定不是这些尸骨,那能让人全家掉脑袋的东西会是什么?黑衣人如果知道这花园地底下的秘密的话,为何要今日亲手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呢?这些沉睡在地底下的人是他的亲人吗?朋友吗?如果她当时没有听错的话,他是在为他们哭泣吗?可又为何不让他们入土为安呢?卢阳,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对吗?
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红棉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韩家老宅,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老宅就像是个妖怪,蹲坐在树包碑后头土丘的林子里头露出诡异的笑,而那些人骨就像是那妖怪口中惨白的锋利的牙齿。
直到出了树包碑,看到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和远处深色的邯城的轮廓,红棉的心里才终于有了片刻的安稳,越发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子。而此时,树包碑的土丘上,坐着一个身穿短褐的人戴着笠帽的人,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看到远处匆匆而过的慌张的人,他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照实说,那并不是一个带着多少善意的笑容。过了一会儿,等已经看不到那人了,他才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压低了帽沿,缓步下了那土丘,沿着红棉刚刚走过的路,往邯城而去。
真是个格外清冷又萧条的早晨啊!
看时间尚早,红棉故意绕远道去邯城南侧的正门。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一晚发生的事。她在考虑是否报案,关于那一堆的人骨头。如果报案,就表明自己去过那老宅,到时候几位大人追究起来岂不是惹祸上身。所以红棉决定还是不报了,这事情自会有人发现。
红棉绕道回到邯城的时候,惊奇的发现正门还没有开,只打开了一扇小小的侧门,门口围了很多风尘仆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南来的流民。奇怪的是,门口还多了一些兵士把守,红棉走上前,出示了衙门的铜印令牌,问守城的卫兵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邯城长官连夜受到通报,说大都开始阻拦大批流民北上,这些人北上大都的路已被军队重重阻拦,而南边通报有一批新的灾民即将到邯城,南北夹击,邯城用于赈灾的粮食所剩无几,新粮却迟迟未到,最近城内治安问题又很严峻,所以最终决定今日起不再开大门,只留一处小门供有手令的人往来。李宝珍还向萨万户和达鲁花赤请示,借了两队兵士擦亮武器把守邯城两处城门,以防流民闹事。红棉还听说,北边的宁城已经灾民围城了,还发生了很恶劣的打砸抢事件。此时,中原大地之上,流民正如洪水猛兽,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果然,当天晌午开始,邯城的四郊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南下的流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北上的流民睁着绝望的眼睛,双方在这邯城的官道上终于悲壮地会师了。
此时,树包碑林子中的韩家老宅里头,传出一阵尖叫声,“救命啊——”
不一会儿,一群人站在院中,看穿着打扮不是乞丐就是流民。各个衣衫破烂。他们看着眼前满地的白骨,各个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其中有一个老头,头发萧疏,打着赤脚,手里拎着只脏兮兮的破碗,正是那日唱数来宝和报官讨赏的老儿张九顺。他振振有词故作镇定地说道:“要我说,青天白日见白骨,大凶啊。在我家那边,这是旱魃,旱魃。”
“对啊对啊,这邯城已经旱了几个月了,就是旱魃。”
“谁说不是,去年我们那里就闹过,凶得很,死了好多人。”
“好端端的,让我们碰上了,真是晦气。”
“这是天要亡我们啊。”
众人立刻应和道,乱作一团,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