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原本漆黑一片,九英承菊从六角高赖的屋舍里推门而出的时候,东方的药师山上仿佛是在一瞬间,氤出了一点点白色,这点白色在目光所及的程度下,迅速扩大,直到一轮金光探出山头,光芒立时驱散了漫天的黑暗。
“天亮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九英承菊微微的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前后相距二十六年的两桩惨剧以令人不可思议的方式彼此交织在一起,完全相同的人物在两个时空中同时出现,所演绎的也是相同的悲惨剧目,所不同的,是双方的地位因为各种误会以及人心的猜疑而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凶手而不是凶手的奇怪案件,即将解开。
九英承菊信步在清晨的寺中行走,他希望通过呼吸这清冽的空气来舒缓他一个晚上所积累下来的负面情绪和深深的疲倦,因为他即将去面对这次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凶手而不是凶手的那个怀中的婴儿。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寻找,青色狩衣的外面穿着白色的贯头纱,将她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亭亭玉立在红色的樱花树下,白纱内清澈的眼睛在朝霞的照射下,注视着九英承菊。
承菊被这一幅绝美的场景所感动,慢慢的走过去,竟然生出一种自己是在走进画中的错觉。
“你从六角大人那里得知了明应年间所发生的事情了吗?”
“是的。”听着悦耳的询问,承菊用极轻的声音答复。
“既然如此,相信凭借你的才能,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缘由了吧?”
“我非常庆幸在兴福寺中,夫人没有将自己的双手污染?”
“哦?”
“不论是广俊大师还是觉屋和尚的死,都与夫人没有直接的关系,这让我不禁深感欣慰。”
“你果然聪明。”
薄纱中的宣瑞院轻轻的叹了口气,赞赏着九英承菊。
“首先是广俊大人的死,”九英承菊走到宣瑞院的身旁,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非常奇怪。”
“哦?”
“虽然整个现场看上去似乎是一场凶案,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是的。”
“广俊大师死于密室,两把房门钥匙,一把在大师自己身上,一把在库房,进出只有那个猫洞,而那只猫又是大师自己所养,所以能把现场布置成密室的,除了大师本人,别无可能。”
“所以,库房的钥匙是大师指示自己养的猫放过去的吗?”
“这个推测是唯一的可能。”九英承菊说道:“可是,大师为什么要特意让他的猫把钥匙带去库房呢?后来,我又在现场发现了一些似乎是搏斗的痕迹,这些痕迹看似是凶手潜入房间,在杀死广俊的过程中所留下的。”
“你当时就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吗?”宣瑞院饶有兴趣的看着承菊。
“没错,这些痕迹其实是大师自己故意留下的,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就呼之欲出了!”九英承菊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样,“大师要用自己的死来宣告对二十六年前自己所犯下罪行的谴责,同时也向当时一起犯罪的人提出他的控诉和警告!”
“广俊大师在二十六年前的时候,还没有挣脱自己的人性的桎梏。而到今天,大师对佛法的彻悟让他终于放下对人生的思恋,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是这样吗?”宣瑞院冷冷的说道。
“不是的!”九英承菊看着对方在朝霞下熠熠生辉的美丽的脸,说道:“大师之所以会自杀在自己的房间内,原因是他遇见了二十六年前那个被他们逼死的怀中婴儿!”
“那个婴儿是谁呢?”
“当然就是你!宣瑞院夫人!”
“哈哈哈哈…你真是厉害,其实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了解了所有的一切。”
“广俊大师之所以突然向二十六年前的那些人发出邀请,之所以如此决绝的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都是因为你这个二十六年前的被害人住进了兴福寺多闻院,那个被六角高赖大人形容为笑起来灿若桃花的婴儿,二十六年之后找到了本来就心中无比愧疚的广俊。”
“哈哈哈哈…”宣瑞院突然如同娇艳的桃花一样笑了起来,“当我告诉广俊,我就是那个甲贺山间的婴儿的时候,他的表情真是精彩之极呢!”
“夫人……”
“这么说的话,你一定认为觉屋是我杀的吗?”
“不,杀死觉屋的是广进僧。”
“哦?”
“这些人里,知道觉屋有这种生活习惯的,昨天我们就已经谈论过了,的确,这里面包括了夫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