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开始之后,松平家的诸家臣纷纷上来敬酒,并通报了自己的名字,我也一一答礼,只是这酒是越喝越多起来,渐渐的便有招架不住的尴尬。
家康感觉到了我的不胜酒力,连忙帮我挡住了还在不断上前的家臣们,道:“武藏守大人纵然海量,毕竟赶了一天的山路,尔等不可再劝酒了,且都退下,让我与兄长叙一叙往事。”
“是。”众人听得家主这么说,便不再过来,一并回答着,都各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不过自然放不过真田昌幸与出浦盛清,如本多重次,大久保兄弟这样本身就好酒的,更是越发起劲的轮番敬着昌幸,若不是出浦盛清酒量极豪,只怕今晚就要损失我最重要的一个家臣了。
“兄长,重阳过后,中秋之时,东海道关于你的谣言,就好像盛夏间的蝉鸣一般,更有一些还说的有板有眼,道你已经战死在千曲川边,当时我就想,像兄长这样神佛保佑的人,又怎么会遭遇不幸呢,后来果然从信长哥哥那里得知兄长你安然无事,真是天遂人愿啊。”
“说起信浓之事,真是一言难尽,当的是九死一生,若不是有昌幸搭救,我也多半西去了,现在想想,兵凶战危,果然是兵凶战危啊。”
“尽管如此,八藩原一战,兄长智算无遗的名声必将传遍天下,想那武田家的第一谋臣,山本晴幸,遇上兄长竟便如同田鼠对猫一般,啄木鸟战术被兄长一眼识破,最后落得身死阵中,兄长之能,令家康深为倾佩啊。”
“这不过是有所侥幸而已,当不得你如此赞誉。”我这时感觉略微有些头晕,所幸酒并不是太烈。
“兄长,弟弟如今遇到一些难事,不知能不能讨教一二,望兄长不吝赐教。”松平家康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不再吃菜,注目着我,轻声的问道。
我已然知道他要问些什么,装着有些酒醉,在心中反复思量着,片刻之后,心中已有定计,道:“竹千代所虑,我心中略知,可是本愿寺之事?”
“兄长果然厉害,正是此事。”
我假装思量着,将手中筷子并行着放在面前,说道:“就眼前的局面来说,只有双管齐下,或能稍解困境。”
“哦?”
“净土真宗一脉,肇始于莲如上人,其在百姓中之所以传播迅速,源于两点。一,领主赋敛无度,商人苛剥太甚,农民无以为生,而本愿寺利用寺社特权,通过收取一点献金,主张国主不入,这是慷他人之慨,既得了人心,又削弱了领主,再加上显如上人适时的提出“他力本愿”的口号,使普通百姓只要口颂佛号,就能皈依而入净土,其用心之险恶,几乎是要以佛国取代天下武家,这在加贺已成事实。”
“兄长说的极是。”
“这二呢,显如上人又提出一个恶人正机,这样一来,那些山寇海贼,囚犯凶徒,竟然就此为其所用,原本是乌合之众,得了这些人的加入,则就完全不同,此人之能,说一句举世无双,也不为过!”我继续说道,“竹千代,你三河一国,远有我父屡次侵犯,战事频仍,近有今川家敲骨吸髓,盘剥百姓,农民之困苦已甚,而你入主以来,不但不加以抚恤,反而还在加赋,虽是事出无奈,但却实是失策啊,你要知道,一旦农民与你离心离德,则虽为国主而非国主啊!”
“兄长如此开诚布公,所言及之事,竹千代也不是不知啊,但是……”家康声音低落的说道。
“我知你之困,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又喝了一口酒,道:“竹千代,你可知你真正的失策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