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深,密林丛茂,墨蓝色的沉暮遮天蔽月,灰霾把一切都笼罩成了萧索枯寂的颜色。
佟九和李朝云奔跑在黑寂的的密林中,除了脚下枯枝发出的断裂声外,就只有他们奔跑时发出的喘气声。
直到跑到一处破旧的矮房前她们才气喘吁吁地稍作停留。
李朝云身上数道伤痕,伤口出血溢出衣衫滴落在地,佟九知道,他滴下的血迹早晚会成为路标带着那些黑衣人找到她们。
但她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慢慢处理他的伤口,现在要做的就是即刻甩开黑衣人的追踪,等待府里人的救援。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朝云,他却摇头表示:“那些人身经百战,就怕府里人还没找到我们,我们就已经死在他们刀下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她竖起耳朵倾听他的下一步计划,他只是顿了顿继续说:“就是你先离开…”
“这不可能。”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把你留在这里,不如刚才直接让他们把你砍死好了,何必还费力气跑出来。”
他呵地一笑,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笑容依旧如新月华灯初上,敛眸轻合间云水一线残霞绮丽。
“我是说真的,你…先离开,我会找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李朝云侧对着佟九语重心长。
佟九歪着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不寻常,明明是对着她说话,可身子的方向却是对向了其他地方,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扩散开来,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竟然毫无察觉,依旧劝说她先行离去。
“公子…你的眼睛。”她的话刚落下,李朝云的身子明显僵硬了起来,用沉默代替了所有回答。
“怎么会这样?你的眼睛怎么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所以…”结合他之前种种异样,佟九顿时了然,所以他才会寡不敌众因此受伤。
再往前回想,一些细节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惊诧地发现元凶居然是她:“是…是堕马的时候是吗?是因为救我所以你是不是在那时候伤到了眼睛,是因为我对吧!”
自责与愧疚像洪流涌入狭窄幽闭的心内,填充得满满当当,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李朝云,只是无措地蹲在他身边。
此刻的李朝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情绪,用手摸索着抚上她的头,柔和的拍了拍她安慰道:“别傻了,与你无关。我说过,我小时候比较淘气,从假山上摔下来,淤血堆积在大脑成了经年旧疾,失明也只是暂时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知道他是故做轻松地说,不过是为了缓解她的自责罢了。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明明是我害得你…”
“若非要争个高下的话。你要是不来给我送衣衫或是刚才你就这么跑掉,也不至于被我拖累了,所以咱们算是扯平了。”
他话语柔和,恰似春日里的细雨,绵绵的砸在她的心间,开出一朵嫩黄的小花,迎着馨露。
咬了咬牙,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李朝云平安带回去。
矮房原本应该是一座镜作坊,墙上地上装饰着许多不一样的镜子,破碎的残渣残留一地,一些黑夜里游走的小动物在他们脚下大胆的徘徊,除了遗留着一些早已损坏的木质家具,便什么都不剩了。
听完她的描述,李朝云叹了口气:“走吧,往林的更深处去。”
但佟九却不这么想,一则她明白李朝云的体力已经在逐步流失,即便躲得再深也未必不会被那些后来的黑衣人找到,二则她和李朝云不同,他觉得这里一眼可见,落在她的眼中可不是如此。
“我们就躲在这里吧。”打定主意的她把李朝云领到了角落里一张破旧的四方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