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来雀城，热意盎然，明媚阳光鞭打着路边满树桠的广玉兰，大朵大朵白色肥腻的花蔫蔫儿的团聚在一起铺天盖地，熏蒸出阵阵香气，芬芳幽然四散。

虽说来雀不如天子脚下的荣城繁华，但也算是一派兴盛昌茂，纵然是这样的暑热也无法浇灭来雀长街的繁盛。

长街两旁的屋宇鳞次栉比，烈阳普洒在红砖绿瓦或楼阁飞檐之上，闪耀出金色的光芒。八街九陌间店肆林立，热闹非凡，满目玲琅，叫人应接不暇。

而最是热闹喧哗的当属街角的一家名为常胜的赌坊，人流进出中，有个身影十分惹人瞩目。

身形枯瘦，衣着邋遢，寒酸肮脏，显然是个乞丐。

赌坊的小厮十分机灵，对那乞丐也没有露出嫌弃的模样，忙不迭的将乞丐引到赌桌边，陪笑道：“哟，客官，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坊？想玩些什么？”

乞丐似乎也是轻车熟路，从腰间拿出一袋银钱，不等小厮多招呼便坐到了赌桌边开始玩了起来。

其他客人也十分好奇，其中就有一人悄声问道：“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放，连乞丐也....”说还未说完，就被小厮笑着打断了：“咱们坊里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只要是有银钱的主儿，那都是得笑脸迎着的，要不老板可是要生气的。”说罢，给那人斟了杯茶，悄悄竖起了一指指向坊内的二楼，示意他们老板就在那里。

正说着，只听赌桌前极为热闹，众人不断欢呼着什么，那人也好奇，赶忙凑上前一探究竟。

只见人群中央围坐着那乞丐，不过喝了半碗茶的功夫，他的赌资已经由刚开始的一小袋银钱变成堆积成山的银锭子，众人随着他押宝也占得不少的便宜，不由纷纷欢呼，呼朋引伴前来追押。

而安坐在二楼的赌坊老板张奎安也被这一阵喧闹吸引了，他把身边的人招来细问道：“下面是怎么回事？”

手下回道：“回老板，来了个乞丐，十分有本事的样子，从刚进来就一直在赢，怕是....”他想说他怀疑那乞丐在出千，可在后面看了许久都没有捉到那乞丐做手脚的证据，毕竟他做了十多年的赌场看场人，若是告诉老板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人出千，只怕半条命就没有了。

咽了话在嘴里，只低着头不敢去看张奎安的脸。

张奎安也是多年老江湖了，赌坊开了一家又一家，赌场里外聚集的多是那些想靠小聪明赚快钱的傻蛋，若是没有一招半式也不必独霸来雀城内的生意了。

他收敛了眼里凌厉的杀意，在二楼向下张望，看了一两局才示意手下招些打手来，按兵不动，自己独身下楼，想要会一会看看谁胆子如此之大，敢在他的地方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身材粗胖，从楼下下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也引起了赌桌前人的警觉，荷官见老板亲自下来便知事有蹊跷，忙不迭让出自己的位置看着张奎安笑逐颜开的站在那乞丐对面道：“今天赢得差不多了，趁着运气还在，这位客人适可而止才是正确的娱乐方式呢。”

乞丐挑眉看向张奎安，眼中皆是戏谑：“怎么？名满来雀的常胜赌坊这般输不起？要把赚了钱的客人赶出去？那以后还有谁再敢来这里玩？”乞丐刻意抬高了音量，试图让整个赌坊的人都听见，那些聚众围观的人都抱着好事心理跟着他的话开始起哄。

“客人您说的哪里的话，咱们赌坊向来都是开门迎客，不拘何人，只是今日确实赢得够了本，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才是。”他笑得更加亲和，只是语气中冽冽森然，让在场所有人都为那乞丐捏了把汗。

“说实话吧，别是因为坊内金额已空，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赶走客人吧。”乞丐正了正脑袋上的小破帽，不屑的说。

“哪里的话，我们赌坊的实力一向都是众所周知的。”张奎安见众人似乎当真被那乞丐的三言两语说动，人群间有动摇之声，便示意手下打开金库，露出闪闪亮亮的一堆元宝：“客人只要想玩，咱们必然要奉陪的，请不要担心。”

众人哗然，乞丐的眼神也被那一堆点亮，笑着说：“真是失礼了，常胜赌坊果真叫人不敢小觑，那么就按老板的话，收手罢了，不过....”拉长了音调，把面前所赢推到面前说：“我是个赌徒，赢了你这么多钱还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最后再赌一把好了。”

那些赌注数额巨大，势必要押上金库内的，张奎安瞬间明白乞丐的意思，勾起唇角，欣然接受了乞丐的挑衅：“客官想玩，自然要陪，不过可介意我来为你开一局。”张奎安笑容可掬，与传闻里的那个恐怖的赌界霸王模样相去甚远。

乞丐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慵懒抬了抬下巴道：“开吧。”

张奎安点点头，一双手将骰盅摇得漱漱作响，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是了，张奎安发家前也是小有名气的赌坊荷官。

良久，他重重将骰盅砸在桌上，目光直直对上面前风轻云淡的乞丐问道：“客官看着眼生，似乎不是来雀本地人，敢问尊姓大名，师从何处，可否告知。”

“不过是城边过路乞丐罢了，哪里敢称尊姓，叫我佟九吧。”佟九嘴角微翘，十分自信的样子，“至于师从嘛，这又是从何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