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的那天大早,陈亦泽接到叶未雪,朝着老城区的天鹤山方向驶去。
一路上俩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叶未雪因第一次通灵有些紧张,虽然她已做好周密准备。
陈亦泽看着车窗外若有所思,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忧郁的。平日里的趾高气扬,故作老气,以及轻佻虚伪都没有了。
座在她身边的他像个孤独的男孩。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叶未雪挑起话头。
“当然。”陈亦泽摸出颈上戴的小金铃铛,“这个铃铛,我一个,他一个。”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天,你算准了,我确实有过一个兄弟,孪生弟弟,陈亦清。”
叶未雪来之前已经猜明白八九分,那天他就是因为对她有敌意,才说她算错。
“你弟弟过世多年,还没有放下?”她轻声安慰。
“从小我们感情就好,大家族里的孩子其实特别孤独,父母亲人都忙于工作。照顾我们的保姆经常换人,我俩调皮,气走了好多个。你知道吗,双胞胎有心灵感应的,我和他经常做不约而同的事。后来。。。”
陈亦泽叹了口气,接着说,“后来,他遇害那天。我整个人突然特别难受,心脏像停止跳动,大脑也不能呼吸了。我那会儿正打篮球,就突然的天旋地转。那种感觉太难忘,到今天,我也没有再碰过篮球。”
叶未雪听着他的描述,也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看到一点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过。陈亦泽很快拭去这不易察觉的痕迹。
叶未雪转开了注视的目光。
“这案子最后破了,说是同校一个高年级男孩偷他手表,两人斗殴致死。那个男孩被问话后太害怕,上吊自尽了。”
“你弟弟的遭遇太不辛了。。。你对他的遇害一直存疑?”
“是的,我偷偷看过那男孩一眼,他被班主任带去的。是那种心灵感应,我觉得他们抓错了人,而真正的凶手还藏匿在身边。”
“我也相信你的感觉。”
“真的?”
“嗯。座在你身边,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焦灼,孤独,还有强烈的信念。那种信念是你和弟弟的心灵感应得来的,我能感受到。”
叶未雪认真的看着他,说出自己感受。
莫名的陈亦泽有种感动,他突然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话音一落,他又怕她误解,结巴的补充,“啊,不是那种,那种意思,只是。。。”
“我明白。”
叶未雪抱住了他,像孩子抱住大熊,“你这个时候需要支撑,对吗?每个人都有隐蔽的内心,很难向外人描述,在现实生活里压抑久了,偶尔遇到一个能解读出内心的人,你感到很安慰。这种治愈的力量是你需要的,所以我拥抱你。”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溺几秒钟后,陈亦泽感觉内心某块阴霾被驱散了,有种安定的力量在周身蔓延。他轻声说,“谢谢。”
太阳也在这时从薄雾里探出了头,丝丝缕缕透过车窗玻璃,倾泻在两人身上。
他们很快来到天鹤山下的一块空地,深冬季节,落叶铺满山林,踩在上面像咯吱做响的厚地毯。两个保镖远远站在视线可及的树下。
叶未雪把东西一样样从箱子里拿出来,按照奇怪的形状布置在地面,弯弯绕绕的,看不出是什么含义。她穿着一袭挺括的米白修身羊绒大衣,烟灰紫围巾上别着精致胸针,紫罗兰玉石雕刻的桂花周围镶嵌着碎钻,黑色长发随微风摆动荡漾,手里提着只银杆悬着的玻璃球,小团火焰在玻璃中明亮闪动。
阳光打在她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不像通灵的灵,倒像精灵的灵。
陈亦泽默默站着,看她沿地上弯绕的形状一圈圈走,忽然的,她停住了。
叶未雪的脸望向天空,闭上双眼,似乎在呼吸山间新鲜湿润的空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身体有些颤抖,脸上有难受的表情。陈亦泽很想问她听到了什么,但又怕突然打断在她通灵的关键的时刻。
片刻后,叶未雪睁开了眼。冬日的暖阳温度和煦,可她额边分明有了层细密的汗水。
“你弟弟并不是在这里过世的。”她的脸色更苍白了。
陈亦泽眉头紧锁,“不会吧,这是当时调查公布的案发现场。”
“人在阴阳交汇时,魂魄会把离开躯体的最后地方做为栖息地。不论这魂游离在世间哪处,听到召唤都会回到这儿。你弟弟没有回来。”
“所以你什么都没感觉到?那刚才为何像感觉到什么了?”
叶未雪眼神里有些惊慌,“我看到的不是你弟弟。”
她抚摸手上扳指,努力平复自己情绪。
“杀害他的可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眼睛大大的,皮肤白净,长相阳光帅气?”?陈亦泽回忆起那天随班主任走出教室的男孩,肯定的说,“就是他。”
“我看到的正是那位少年。他说人不是他杀的,手表是捡来的,不是偷来的。他还说,来山上找家里的黑猫,猫不见了。他看起来很可怜。”
“你竟然真能见到鬼魂?”陈亦泽听了她详尽的描述,突然感觉周身涌起寒意。他并非不信命,不信鬼神。只是现实的勾心斗角已够凶险,每次都要武装自己集中最大的力量斗智斗勇,不想把杂念带来干扰自己判断。
陈亦清的意外身故,是他唯一脆弱缺口。
“按道理我是见不到的。木樨通灵分三个层次,初级只能听声,中级能够观形,而最高级,是那位被狐仙所救的先祖,叶家只出了他一人,能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
“那你天赋异禀啊,一来就中级了?”陈亦泽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我也很奇怪。而且这里只有你弟弟的铃铛,并没有少年的物品。我却能看到那位少年。”叶未雪皱起眉沉思,“少年是在树林上吊的?”
“对,那天他被老师带出去询问。当天晚上,他自己畏罪上吊在这树林里了。后来的调查结果,是他用砖块砸中亦清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