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愆尤身后的琉弦,脸上阳光和煦,卡到时机一手搭到了愆尤的肩上:“走啦走啦,一会马上开界门了。”
琉弦催了这么一嘴,愆尤也就转了思绪,迈开了步子。
两人刚掠过,还飘在原地,终于又清闲下来了的检票小鬼,抬起袖子抹了把汗,拍着自己的胸,顺了几口气。
“还好还好,差点就要把上边吩咐忌口的事给说漏嘴了......”
——
过了站点,两人终于是踏上了生死桥。
生死桥连接着安于地府边界的幽冥镇,和那界门之下的生死台。
除了孟婆桥头,这儿便是最接近人界的地方了。
愆尤抬眼望了望眼前这高耸的巨石大门:‘只要过了这个高耸入云的界门,她就可以回到人界了......’
残破的青砖构建的生死桥上,飘着漫天的红灯笼,看起来就像是在人间时,元宵节跟舍友放的孔明灯一般,让愆尤感受到了一丝人界的气息。
“尤尤喜欢这魂灯?”
见愆尤看得出神,琉弦忍不住问了一嘴。
这一问让沉溺在回忆中的愆尤回了神,看了眼琉弦,微微一笑:“倒也不是很喜欢,就是人界元宵时也爱放这样的烛灯,为将至的来年祈福。”
琉弦抬起眉头,一脸欢喜的看向愆尤。
“好像很有意思,下回我可以跟你一起放吗?”
本想回他,地府没有元宵节的愆尤,看见这么副小狗的表情,不禁轻笑了一声。
“好阿。”
得到同意的琉弦,撒开手,朝前面蹦跶了好几步。
——
这桥并不算长,没几步路就走到了对岸,刚下桥,两人便对上了不远处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阴恻的气息的阎王大人。
“玉面。”
两人才下了桥,琉弦就被阎王用冥力布音唤的这么一句,给唤愣在了原地。
阎王依旧是愆尤初见时那副冷冽的模样,好似对世间万物都不甚上心。
“怎么了?”
此间二人关系,照往常而言,十一殿是极少会以玉面之称唤琉弦的,此时他会来界门处本就不正常,再这么一唤,琉弦的脸色也肃然了起来。
“在这等我一会。”
琉弦交代了一句,便飞身,轻巧的落在了十一殿身侧,快得连愆尤那声‘好’的尾音都还飘在空中。
“看来有些严重阿......”愆尤也担忧的皱眉看了看琉弦,而后背过身,往远处走了走。毕竟是君将二人商讨要事,还是避避嫌走远些好了。
“出了什么事?”
琉弦的询问与他脚尖同时落了地,十一殿没答话,只是轻轻一挥手,一层层波动的气韵便从脚底往上涌起,缓缓将两个人围在了其中。
如海浪般一层又一层围成圆球状,向着圆顶波动着犹如浪涛涟漪般的气韵,是个简单到连愆尤都懂念动的畸像咒,能够将咒术中人与外界全然隔绝的咒语。
这个咒语虽能隔音绝像,但却是不可隔绝外物的,也就是说,这层涟漪随意一个伸手就能穿过,一般都是些小情侣在外面常用的小咒术。
当然了,现在是绝无可能,有个人堂而皇之走进这个咒术的。
因为此时在这涟漪外,站着五位,愆尤只听过却从未能够得见的大鬼神。
片刻前还了无踪迹的这五个身影,在畸像咒完成的那一刻,从咒内飞出的五颗曲空石所展开的具象空间中,一跃而出。
而在远处的愆尤,只看见了突然在咒术外爆开五团红黑色的光亮,很是刺眼。
待她再睁眼时,那五人便已腾空而出了。
见到那五人,愆尤挨个对上了地府新史上,描写现位五行相的段落。
那身披落地银丝,白衣纱袖的,想必便是名呼隼,百万年前怒毁龙太子宫,屠千万海灵的水相了。
依着隼而立的,是位身着桃色的婀娜女子,即便站的很远,依旧能被那依稀可见的轮廓惊艳,即使是同为女子的愆尤也忍不住感叹。
这一身桃色的黑发女子,便是火相霜了。
起初看见火相之名为霜时,可是让愆尤疑惑很好久,然而在看完霜的事迹后,于愆尤而言,疑惑消散,剩下的只是对霜叹服。
此女不是若霜,她便是霜,冻人心的霜。
只身搅动十国暗涌,终得弑负了她的帝王,却因生灵涂炭,罪过难却,自愿受了天雷,成了天地间的一缕游魂。
救起这缕游魂,最终辅她登上火相之位的,便是霜身边的桂。
木相桂的记事,只有寥寥几笔。
槐树之灵,错道者,桂。
至今愆尤都未想通,为何明明是个化鬼的槐树妖,名字却叫桂?
“咚!”
忽的一声碰撞,将愆尤的视线引到了桂身后,那个连畸像咒都没能挡全的庞大身躯。
大大的羊角盘着两个卷,因为那放武器的动作,在那畸像咒之上左右摇晃着。这对羊角的主人,便是羊妖土相了。
虽是羊妖,却魁梧的不像话,与羊的软萌一点都馋不上边。
这羊妖,就是前冥王最信任的干将,亲自赐下斟字为名的——石面将军。同时也是当今阎王犹如兄长般的存在。
最后那全身都看不见富贵之气的金相,是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他在地府新史中的记录就更加贫瘠了,一共数来也就三个字——金相,蠡。
五相中,最是神秘的,便是蠡相了。
于蠡相的传闻,就连愆尤都能不时在街角巷口听见,而每次听见版本总是不一样的。
就在愆尤打量着五位相者时,畸像咒内的谈话已近尾声。
“此事,即便毁了地府,也绝不能向她透出一个字。”
十一殿话音落地,琉弦本只有担忧的脸上多了一分断然的决绝。
“下将玉面......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