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问:“我义妹凌波与仙民堪称佳配,婚期选定了没有?”
徐邈镇定了一些,说道:“已占卜请期,就在今年十一月十九。”
陈操之点点头,选定今年冬月,自然是考虑了他守孝的缘故,而且冯凌波也是他母亲的义女,所以婚期选在他脱孝除服之后,这样他这个义兄也可以参加婚礼。
顾恺之道:“仙民大婚再远我都会来的,对了,子重,陈家坞这一年来变化极大啊,说是沧海桑田太夸张,但一路行来除了山水依旧秀美,其余道路、房舍大变样,原先过江一路行来看不到几个人,现在是络绎不绝啊。”
陈操之笑道:“等仙民来迎娶我义妹时,你再来这边看看,又是大变样。”
顾恺之道:“我不管这些,子重取你近来画作与我看,画作有长进我才快活。”
陈操之便取他画的《冉盛怒目图》、《润儿垂钓图》、《山居四季图》与顾恺之看,顾恺之展开一幅《冉盛怒目图》一看,悚然睁眼,嘴上顿时没声音了,赏看半晌,又看《润儿垂钓图》和《山居四季图》,嘴里开始“咝咝”吸气,叹道:“子重,一别四百日,你的画技大进啊,吾甚惧。”
徐邈笑道:“长康,为何甚惧,怕子重夺了你三吴画品第一人的名头吗?”
顾恺之对着三幅画卷左看右看,说道:“只怕已经被夺去了,子重进步太神速了。”急命侍从取他新画的《夏禹治水图》和《春龙出蛰图》,与陈操之的三幅放在一起——
陈操之明显感觉顾恺之松了口气,不禁微微一笑,他的画作单独看,的确让人耳目一新,用色、用墨相当纯熟了,而且描摹之精、情趣之妙,俱有会心独到之处,但与顾恺之的《夏禹治水图》和《春龙出蛰图》这两幅画放在一起比较,就显出他的笔法及用色方面的不足了,顾恺之松了口气的意思就是说:“还好还好,还没被子重赶上。”
陈操之笑道:“真是比不得,与长康的大作放在一起就相形见绌了。”
顾恺之两两对照,说道:“还是甚惧,只怕不出两年,子重就让我瞠目其后了,不行,我去年常与荆襄士族子弟游玩,不够勤励,以后决不那样懒散了,不能让子重超过我。”
陈操之道:“好,以后我们再比试,终生为挚友、终生为敌手。”
顾恺之大笑,连声道:“好好,终生挚友、终生敌手。”
因为徐邈要赶去武陵郡赴任,所以顾恺之、徐邈这次只在陈家坞小住了三日便告辞西行,陈操之从徐邈那里得知郗超的叔父、徐、兖二州刺史郗昙于正月上旬病故,朝廷旋即任命东阳太守范汪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兼徐、兖二州刺史,范汪属京口郗氏一派,曾任郗超祖父郗鉴的掾吏,朝廷委范汪以重任,同样也是为了牵制桓温——
让陈操之奇怪的是,高平郗氏除了郗超之外,都与桓温不睦。
……
郗超以西府参军的身份代表大司马、南郡公桓温参加建康太极殿新年元旦朝会,正月初三,谱牒司令史贾弼之去清溪巷拜访郗超,便说起在去年四月在陈操之那里看到的那封署名“英台”的书帖,又说了自己的疑惑——
郗超大感惊讶,凤目微眯,嘴角含笑,轻捻颌下美髯,沉吟久之,开口道:“弼之兄猜测得不会错,这个英台就是谢道韫,世人皆知谢安石好丝竹音律,却不知其侄女谢道韫更是痴迷音律,谢玄曾对我说他化名祝英亭去吴郡游学,就是为了欣赏陈操之的竖笛,现在看来,痴迷陈操之竖笛曲的不是谢玄而是其姊谢道韫,那谢道韫易钗而弁与陈操之同学,江左卫玠陈操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谢道韫心生爱慕也不稀奇,难怪她以辞锋挫折王凝之,至今不肯言婚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郗超接连说了好几声“原来如此”,笑容可掬,对贾弼之道:“陆纳之女是明恋陈操之,谢氏女郎是暗恋陈操之,这真是本朝第一风流韵事啊,太有趣了!”
贾弼之道:“嘉宾兄,此事非同小可啊,传出去就是轩然大波,只怕会在南北士族间造成大纠纷,陈操之更是会成为南北士族之共敌,他以后如何还能入仕!”
郗超眼睛眯起道:“祸兮福所倚,此事若好好筹谋,未始不能化险为夷,说不定还能对消除南北士族隔阂大为有利——不过暂不要露口风,我要向大司马禀报后再定。”
贾弼之目瞪口呆,这事都要惊动桓温了,不免暗暗后悔多嘴,担心日后引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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