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再柔滑的手小心翼翼的拽着陆修竹的袖子。看着那双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手,陆修竹怔怔,眼前是多年前那双小手也是这样,砸了他最爱的花瓶,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手,希望这样可以抚平他的怒气。
陆修竹想要苦笑,他还有什么可气的,人能完整的回来,对他而言已经是恩赐。他与燕霜不同,比起燕霜,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幼年时期疼爱他的母亲,曾经威严但也带着慈爱的父亲,缠着他撒娇的妹妹。
天道对陆惊梅何其残忍,但比起他,也算是仁慈。在一夜之间被逼着长大,在战场上昏倒,醒来一问三不知也是他。他和陆惊梅相比,到底是谁更可怜一点。
陆修竹的神情让陆惊梅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就这样一双陷入沉思的眼,青眼沉沉下,她被这沉淀的视线坠住所有想要出口的话语。
夹带着雪花的风吹过来,红梅被随着轻轻飘落下几朵,到了陆惊梅发间,映着火红的袍子倒也是应景。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摘去她头上带着的红梅,岁月似乎由此回溯。
当年的陆府院落,冬日的冷伴着常年未开的红梅。
陆惊梅不止一次的问这棵红梅是不是死了,唐素音只是笑着说时候未到。
看着白雪伴着夹带着些冷气的白梅,素白的陆府和一身喜气的陆惊梅。
“陆府的红梅尚在,这一棵后来的自然不会出来争宠。”抱着手炉的唐素易坐在观景的亭子里,眼中看着在雪地里玩的一双儿女,身边是昏昏欲睡的陆惊梅。
小时候的她,因为身中奇毒格外嗜睡,平日里旁人睡三分她睡五分。冬日寒冷,挨着人她更是嗜睡。
那时候上京尚未有燕渡这等人物,陆府一家人的新春也是一顿饭几杯酒,没有皇家宴请,没有无上荣光。
这般看来,过去的平淡反成了今日的奢侈,不知道如今的无上盛宠到底是用岁月还是用人情换来。
目光垂到燕霜身上,陆修竹近乎自私而自厌的想着,若是拿燕霜换回过去曾经,他也是不愿意的。
如今,已经是最好,享过平安岁月,度过似水流年,惊涛骇浪里过来了,钟鸣鼎食落了一身。
拍落陆惊梅肩上不知何时留着的雪,陆惊梅的体温极低,刚刚被陆惊梅的手挨着,竟有些冬日里的寒冰也带不上的冷气。
“你身子还好?”不再过问这段分离的时光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能够再次相遇,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从陆修竹带着些沙哑的嗓子里听出他极力抑制的思绪翻涌,陆惊梅将额前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轻笑一声说无碍。
至于陆傲兰,听陆修竹和燕霜的话是上郊外的山上去抓野兔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陆惊梅想着反正人也是回来了,不差这一时。
本想再见陆羽一面,却被陆修竹拦下。当年唐素音在宫中暴毙后,陆羽就一个人搬去了别庄,平日里再不见人,陆修竹想要派几个下人过去都被他一个个的赶回来。
别庄离着永安侯府倒是近便,陆惊梅和燕渡对视一眼,陆府的诸位见完了,还有一个久病在床的陆思晴。
永安侯府的炉火烧的很旺,屋内不怎么冷,陆思晴靠在软榻上,身边是拿着笔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儿子。
这个当年未能在蛊毒中丧生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副让人疼惜的粉雕玉琢模样。融合陆思晴和苏洛城身上所有的优点,取名苏承恩的孩子睫毛密长,垂眸写字的样子像极了苏洛城。
从屋顶上看着虚掩的窗户,恐怕是屋内太热不透气,陆思晴开了点缝隙。
院内没什么人,上京的冬日极冷,陆思晴不是什么折腾下人的性子,早早地放人去歇着了。除了身边的贴身丫鬟还在边上候着倒茶,倒也不怎么累。
走到门前,看着雕花的木门,倒像是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陆思晴在她门口推门进来的模样了。
长舒一口气,不算轻的动作连屋内的陆思晴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