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几世以来陆惊梅第一次真正的经历离别,看到这个安静的卧在坐榻旁的白面僧人,不住的揉着自己的眼眶,酸酸麻麻的感官让她一遍遍的用手揉搓着,试图将夺眶而出的泪意堵回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陆惊梅的颈后,燕渡轻轻地揉捏着陆惊梅的后颈,曾经他也用这个方式安抚过受惊的小动物。
看着倔强昂着头擦着眼睛的陆惊梅,不知道怎么的,燕渡的手就不自觉的附上了这人的脖颈,手心的温暖丝丝绕绕的缠绕卷染在轻微颤抖的身体上,陆惊梅依恋的蹭了蹭那双依附在她身上,给予她温暖的大手,犹带水光的眼睛撞上一双映着她模样的眸子。
“燕渡,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话像是挣脱了束缚的枯蝶,再也无法忍受谎言做成的网,挣脱出来横冲直撞进燕渡的心口。
眼前这个眉眼中映照着仓皇和犹豫的男人会为陆惊梅准备好她喜欢吃的蜜饯零嘴,扔在大堂的桌子上就等着这馋猫伸出小短手去够弄。也会将南山佛寺的梅花一声不吭的移在她常在的院子里,就因为这小孩没事就喜欢往南山跑,看着梅树发一天的呆。他会将她随口提的玩意记在心上拿到眼前,会在她爬树的时候护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却有足够的安全感。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刀剑零零散散刻在陆惊梅心口的石壁上,风吹雨打岁月流年也没能磨损了这痕迹的深度,反倒显得历久弥新。
就连现在,这人都要将一丝丝的温暖递到她的跟前,让她接着,承受着,然后怀恋着。
“陆惊梅,我们是宿世情缘。”伸出手撩起陆惊梅因为大幅度动作而散乱在耳侧的碎发,银鼠灰色的眸子在浅淡的发色衬托下更显得不似凡人。“在这个世界上,你最该信任的人就是我。”将那缕银发凑到唇边,燕渡附上一吻,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中压抑着而隐藏百年的痴欲和求不得。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你,甚至……摧毁你。”这话说的略显暴虐了些,燕渡转头掩盖中眼中的那一抹自暴自弃的血色。
“你……”话未说全,了悟像个无头苍蝇般冲进禅房,脚下的动作一乱甚至还摔了个跟头,再也不似之前那副冷静潇洒的模样。
话欲言未言,陆惊梅敛了一身的情绪,撑起身,过去拽了了悟的胳膊道:“慧明大师走的很安详。”
了悟十指掩面,丝丝缕缕的清流在指缝中渗出,他动作极大,前仰后合的,却没有任何哭嚎的声音。
燕渡点点陆惊梅的后背,不着痕迹的将陆惊梅护在自己身后,然后攥住了悟的手腕拉开了悟捂在脸上的手,那被掩盖的表情不是失声痛哭,不是泪流满面,而是喜极而泣,被了悟极力掩盖的,不是慧明离世的悲伤,而是一种超脱后的狂喜。
跟着了悟进来的陆思晴立在门前,拿着手帕的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但她面上不显,往门框的方向上一站,一双洞察一切的眸子扫视着陆惊梅和燕渡,以及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惊梅,这是……”
陆惊梅唇舌苦涩,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对陆思晴名言慧明大师圆寂,一定还要把圆寂的理由解释一番,但若提及慧明,必将言语慧明对她的那一番判词。
“慧明大师在参禅时坐化。”寥寥字句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燕渡的回答完美的化解了陆惊梅的一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