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内,众僧静默,无一人哭嚎悲怆,只觉这气氛犹如无人生一般,连呼吸的声音都难以分辨。唐瑜走到佛案之前叩首,天子一跪,谁敢不跪。
众僧稀稀拉拉的跪倒在地,有些不懂事的小沙弥迷茫的被按着不准抬起头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忌惮那个黄袍男子,那个黄袍上还绣着五爪金龙,好看的紧。
陆惊梅微微侧开头,躲避了有些僧人看过来的视线。她尽量避免着去打量那些僧人脸上的表情。无论结果如何,生命的离别总让她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僧人脸上的表情她不忍去看,总觉得那个乐观的酒肉大和尚走了,会让这些僧人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慧明大师并没有采用传统的土葬,而是由了悟背着,埋在了后山的一个小木屋前头,小木屋前头种着一棵漂亮的槐花树,一到春天槐花开了,慧明就背着一整个皇觉寺僧人,去采了槐花酿酒喝。燕渡曾说慧明的槐花酒好喝的很,不上头,口味清淡,担着一股子慧明身上的洒脱和大气,一般人羡慕不得也比不来的大气。
了悟背着慧明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在通往小木屋的小径上。因为慧明有事没事的就去小木屋溜达溜达,已经在后山踩出了一条小路。
了悟自己在那里念叨着:“师父你坐化前总说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屋子,让我给你好好看着。你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的,都是你用心栽培下的、”
慧明生前爱花,各种各样的花。每次去小木屋,慧明就随手洒下几把花种子。没事还施肥浇水的。现在慧明去了,这些花都成了气候。
小木屋前零零散散的扔着几个慧明自己打磨的木椅子,了悟将慧明的遗体放下,碎碎叨叨的念叨着:“师父啊,你是不是又跟人拼酒了,你看看你这椅子出卖了自己。”
门前头散落着几个酒坛子,了悟被绊了一脚,好脾气的将他们码好了摆了一排:“师父,我说啥来着,你就是跟人喝酒了,你这个脾气就是改不了。你真当寺里的人不知道你喝酒呢,就怕你面皮子薄,受不得念叨这不才不说你。”
“小和尚,知道你师父听不得念叨还念叨呢?”陆修竹和燕霜两人上山之后迷路了,陆修竹好面,非要燕霜跟着他走,这七拐八拐的就到了慧明的小木屋前,听着了悟碎碎念的半天了,还是忍不住跟着吐槽起来。
了悟让陆修竹突然出声吓呆了眼,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顿下来上下撇量了陆修竹和燕霜,才舒气道:“艾玛,早说你是人啊,我这不以为我师父又托生回来了,吓我这一跳。”
燕霜走到慧明身边,探了探慧明的鼻息,抬头问道:“慧明龟息呢?”
“错,”了悟晃晃手指头,明明一副笑模样,眼里却是悬悬欲泣的水汽模样。刚刚念叨着慧明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要到眼眶子下头的泪,慧明去了,他口称着。心里门儿清着慧明这是解脱了,但看到过往种种,心下思绪翻涌,总觉得还有那个不正经的老和尚白面皮大师父踹着他的屁股,让他逮一只兔子来剥了皮烤着吃。
“我师父这是超脱尘世了。”话说着,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悟左右揉着眼睛,呵呵笑着说这风就是大。
“慧明大师给自己算的日子是今日?”燕霜因为从小陪伴在燕渡身边,和慧明也算的旧识,慧明每次都会给自己算一个坐化的日子,看这小和尚的模样不像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而且这木屋和前面种着的槐花……
眼前小和尚的模样半是懵懂带着泪的,她也实在是问不出来心中的疑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木屋之前住着的是一位古人,慧明如果选择要葬在这里,那只能说到头来,慧明还是求不得放不下的那个人。老和尚渡人一辈子,没能渡己。
那僧袍抹了把脸,了悟嘴上带着笑,声音中颤抖着带着几丝的哭腔。“师父说这辈子的时日得看有缘人,那人来了,他任务结束了,就坐化了。不用转生了,自由着呢。”
陆修竹听着这话有味道,如果说这辈子有了有缘人就坐化,那按时间来算那个有缘人就是陆惊梅和燕渡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