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前,天气还没有这般炎热。
在医院办好离职手续后,林靖宇直径来到了叶再家。
叶再毕业后就一个人租了个小公寓住,她是珠宝设计师,并且狂热着这份职业。她一旦进入到创作模式后,日夜颠倒、晨昏旋绕都是常有的事。
刚进门,就看到叶再卧室的门开着,她正入神地盯着电脑。看见林靖宇回来了,她转过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又是那个客户,”叶再语气埋怨又带点撒娇,她手指着屏幕,“坚持要用纯金!”
林靖宇在叶再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屏幕,那是一封全英文的邮件。
“明明品牌定位是中低收入层,偏要用纯金,真搞不懂这印度人是怎么想的……”叶再嘀咕着,“索性把报价再提高点,吓死他算了……”
林靖宇抬起手摸了摸叶再的头,微笑地安抚着她。叶再有轻微的远视,平时不爱戴眼镜,只有在上网以及画图时会戴上她那副大黑框,林靖宇更喜欢戴眼镜时的叶再,不同于日常透露出的清冷与固执,反而增添了几分可爱跟性感。
“今天办手续还顺利吗?”叶再盯着屏幕问道。
“嗯。顺利。”
“可是开学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吗?”
“对啊……”
“你可真好,一把年纪了,还能放个暑假。”叶再羡慕道。
林靖宇站起身,走到床沿边,直直地倒了下去。
“脏。先去洗澡。”
“不想洗了,有点累,”林靖宇闭上眼睛,“阿再……”
“嗯?”
“我觉得作为设计师的你好帅啊。”
“为什么突然讲这个?”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帅啊。”林靖宇说道。
叶再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来到林靖宇身边。
“你不是也辞职了吗?你也是在做自己想做的——”话还没说完,林靖宇突然吻了叶再,堵住了她的嘴。
“叶再很任性。”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满意你。”
“她是不可能一辈子做设计师的,我这生意总要到她手里的。”
“当然了,我更希望未来的女婿来继承这一切。毕竟商场如战场,我也不忍心阿再啊。”
“但如果她执意要选择你,那我也没办法。”
“都什么年代了,我并不会强行拆散你们。”
“做医生不是很辛苦吗?你不是说会给她幸福吗?”
林靖宇觉得人生的际遇有时真是无聊又好笑,他从没想过,如八点档电视剧的情节,竟会发生在他身上。瞒着阿再,他努力忍耐,跟叶父之间的见面,仍算不欢而散。
他想起那次寒风中在天台的三人谈话。俗语云:男儿志在四方。而偏偏是两个男的,至始至终都仿佛没有明确的志向。在林染满是无所谓地说做什么都可以时,林靖宇到后来才发现,其实自己也并没有特别想做的、想完成的事。
真羡慕小白,真羡慕阿再啊。
等林靖宇醒来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厨房里传来响声。
“醒了?来吃饭吧。”
叶再会做的菜不多,但只要她说会做便是精通,好吃到林靖宇认为一辈子都吃这几道菜也不会腻。
“阿再,我要去趟沥城。”林靖宇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沥城?去做什么?”
“去找小白跟阿哲。”
“就是上次那张照片里的一男一女吗?”
“嗯。”
“好久不见了,正好我这不是有两个月空出来了吗?还有,我不做医生了,总觉得,也得告诉他……们。”
“我后来有仔细去回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叶再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告诉林靖宇。
“想起来什么?”
“我是见过那个女孩子的。”叶再轻声说道。
叶再跟林靖宇相识是在高二,两人是同学,林靖宇刚转进这个班时,就坐在叶再旁边,因为全班只有叶再没有同桌。那时的叶再每天都滑着滑板上学,为人处世特立独行,孤傲而神秘,很多人对她避而远之,但林靖宇却不一样,对她莫名的热心跟友善,仿佛理所当然。
“你干嘛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有天叶再忍不住问他。
“啊?有吗?”林靖宇一头雾水。
“有啊!明明别的同学都不爱搭理我……虽然我也不爱搭理他们啦……”
“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大概是我习惯了怎么‘对付’他,所以就按着这个模式来跟你相处了吧……”林靖宇笑着问道,“我看你平时都爱揣着一个速写本,你是不是在画画啊?”
“要你管。”
“跟我说说嘛……”
“走开。”
正当叶再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弄得有点头疼时,更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坐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两个女生都点了杯饮料,叶再等了很久,终于没了耐心,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往后靠,“啧”了一声。
“可以了吧?我都解释了,林靖宇不是我男朋友。有事就直接去找他,不要老跟踪我行嘛?看样子你也是同龄人,高中学习不紧张吗?老想着这些事,还不如多去看会书。”
苏月白没有抬头。
“我走了。”叶再说着拿起旁边的滑板。
就在这时,对面的女生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有光闪过,鼻头些微有点红,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忍耐着。
正当叶再以为她要“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时,她居然,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苏月白自言自语着。
“喂,姑娘,你喝的奶茶都进了你的脑子里了?”
苏月白摇摇头,站起身,走到叶再的身边,对她低着头,认真说道:“对不起。”
叶再瞪大了眼珠,这剧情的发展已经不在她的预料中了,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郑重地道完歉后,苏月白深呼吸,微笑着跟叶再道别,临走时,苏月白看着叶再,轻轻地问了句:“林靖宇他……有没有说,你很像一个人?”
“啊?”
“没什么,”苏月白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否认,“我乱说的……”
正当叶再要转身离去时,苏月白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微红的鼻子跟眼眶也都恢复了正常,“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了。”
说完后,苏月白就坐上了往车站的巴士,扬长而去。
叶再也踏上滑板,正当想滑回去时,低下头,将滑板收起,抱在怀里,在停靠站里坐了下来。
那时的叶再,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这些。事实也证明,这件事就像被那辆载着苏月白的巴士也一起载走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叶再都不再想起。
直到前段日子,林靖宇要从医院的宿舍里搬出来,叶再去帮忙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两男一女的照片,林靖宇站在中间,与右边轻轻靠在他胸前的女孩笑得格外开心,而在左边的男孩并没有看镜头,只是出神地看着搂着自己肩膀的林靖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