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呈守在衙门口,天际刚一泛白就抡圆膀子将鸣冤鼓敲得地动山摇。
官衙门口无论何时不缺看热闹的人,没多一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
黑玉呈跪得规规矩矩:“小人是黑山的木匠,今日要告的是葛家木头铺掌柜葛迎春,一货两卖,贪财忘义。”
京城的官衙不比别处,一般处理的都是大案,侵吞田产的一百亩往上,闹出银钱纠纷的五百两以下苦主都不好意思告官,这地界上有权有势有能耐的人多,沾亲带故事情往往没发酵就先被关系压下去了。
鸣冤鼓上一次被锤得震天响,还是十多年前长公主出嫁,朝中老臣带着家眷乌乌泱泱跪了一地。
京兆尹从后堂跑上来时帽子都是歪的,一方面是急,但另一方面也是激动。
可是听完苦主的描述,京兆尹脸色微僵:“寻常杂事你可以写状纸递上来,本官向来今日事今日毕,你可知一旦敲响鸣冤鼓,事无论大小必要上奏圣上,为了几根木头惊动圣驾,你真是大胆!”
黑玉呈一个头磕在地上:“圣上爱民如子,天下千万百姓都是圣上的子孙,如今孙儿一家活不下去了,做爷爷的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便是到了殿前,小人相信圣上也是讲道理的!”
话糙理不糙,京兆尹要的就是他敢上殿,其实鸣冤鼓响启帝也未必一定会召见,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便将惊堂木一拍:“你且将过往说来,若有一字虚言,杀威棒可不是吃素的。”
这话听着像恐吓原告,实则另有原委。
启帝登基时十分勤政,每天早朝前先批阅一个时辰各地官衙呈上来的要案,下朝后连午休也省了,就在御书房将就一口,但即便如此也常有公文积压。
而且他越是勤政,下面递交上来的案子越是层出不穷,还一个更比一个恶劣。
启帝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让御史微服查访才发现不少人知道启帝亲自批阅要案后,为了让自己的案子能早点有个结果,都将事态往严重了说,小偷毛贼写成绑架抢匪,粮仓闹鼠患写成饿殍遍野。
为了治理这种乱象,后来启帝命人张贴皇榜,但凡告状报案所言不实,无论有无冤情,一律打回不审。
黑玉呈朗声道:“小人是黑家班班主,世代做木工活为生,几天前武侯府找到小人说要打造一批家什,小人的三叔和侯府管事一起到葛家木头铺采购。
昨夜工地走水,木料损毁,为不耽误工期,三叔立刻拿钱再次购入。当时交付全款,但因着工地大半被水打湿,木料不能受潮,因此只运了一半急用的回来,说好剩下一半待地面干透再拿。
今早因听说隔壁布庄亦是侯府所有,后院晾晒布匹的场地空着,经侯爵夫人允许,三叔带人去取木头。
不想葛掌柜翻脸,说木头卖给了出价更高的盛家,还让我们将拉走的木头还回来。”
京兆尹与顾侯私交不错,明面上走动不频繁,但也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所以齐珞珞交代黑玉呈直接将雇主身份挑明,省得审到最后被人倒打一耙诬蔑仗势欺人。
同时也没有提前知会京兆尹,要的就是他最自然的反应。
京兆尹眨眼工夫明白其中用意,命人去盛家带人问话,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