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上去,和这个小区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沙发是以前6号楼一对小情侣刚搬来时一起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后来女生嫌男生经常出差跑业务,没时间陪她。
俩人就开始吵架。
吵着吵着,就分了。
分了,就不合租了。
那些见证过此两人之前所有甜蜜和争吵的物品,就成了垃圾。
双人床被3号楼一位大哥抢走了。
锅碗瓢盆被4号楼一位阿姨要走了。
这个沙发,被这个干瘦女人的老公抢到了。
他没把它拉回家。
就放在这午后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让他女人带孩子晒太阳的时候有个地方坐。
因为也允许大伙儿都坐。
所以沙发一直还在。
此时此刻,这个瘦的两眼凹陷的女人,正望着婴儿车里的孩子发呆。
婴儿车里的孩子,盖着条旧旧的小棉被,戴着个小小的毛线帽子,睡的正香甜。
“小菊,带孩子出来晒太阳啊?”。
老太太慢吞吞的走过去,咧嘴笑了笑。
“文姨,坐”。
女人也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老太太还难看的笑,往旁边坐了坐。
“病怎么样了?”。
老太太并没有坐,而是弯腰看着婴儿车里的孩子,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渴望和嫉妒。
但她的声音却控制的很好。
平和,温暖。
语气就好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在关怀小辈一样。
小菊苦笑了一下,看着婴儿车里的孩子,许久后长叹一声:“不准备治了”。
“脑袋长大了些,帽子显得小了,这两天我再给他织一个新的”。
老太太用食指轻抚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走到女人身边坐下,拍了拍裤腿儿上的浮尘。
“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文姨你……”,女人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冲她咧嘴一笑:“人嘛,不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这么过完一辈子。
你的这个病,不是治不好,是不好治。
我啊,前几天联系上以前的一位老友。
她也是学医的。
不过她比我本事可大多了。
你的病情我跟她提了,没有你想的那么花钱。
经她手调理两年,不给你打保证说一定好的彻彻底底,至少说是能好到七八十分。
后面你再自己多注意注意饮食。
活到我这个岁数不难的”。
“真的吗?”,女人眼中亮起微光,但很快,这光又逐渐暗淡了下去:“还是不治了,再治饭都吃不上了”。
“找人借借,钱能再挣,人没了就真没了。
你要是没了,可怜了孩子”。
“唉……能借的早就借了个遍儿,现在认识的哪个不是躲着我们走的”。
女人眼眶微红,说完又是一声无力的长叹。
“我这儿还攒了点退休金……”。
老太太看了一眼婴儿车里的孩子,从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
女人从来没想过问这个孤寡老太太开口借钱。
看到银行卡的时候,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手。
“文姨,我怎么能借你的钱,你一个人多不容易……”。
“这钱不白借给你。
你让孩子认我做个干奶奶。
以后咱两家多走动走动。
我诚心想攀你家做个亲戚。
你看……”。
自打女人得病,几家亲戚听到消息后就跟她断了来往。
剩下那几家,被她借了几次钱后,也是躲着走。
她知道怪不了别人现实。
要怪只怪自己身体不争气。
所以早就做好了等死的心理准备。
但现在。
一个相识才半年多。
只不过天天下午一起晒会儿太阳聊会儿天的陌生人。
又是给孩子织帽子。
又是帮自己联系医生。
今天甚至还说要借钱给自己治病,跟自己攀亲戚。
女人心情复杂极了。
她神情纠结的望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孩子足足看了半分钟。
最终。
伸手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银行卡。
“文姨……不,干妈……以后您就是孩子的干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