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在无数羡慕而轻蔑的眼神目送下，第一次离开了这个村庄。

如今，她回到了这里，带着一种优越感，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出生。

当父母都不再敢对童语多说一句话的时候，这是童语很早就开始的期盼，可当这些成为事实的时候，童语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她坐在轿车里，透过黑色的车窗看着家门前站着的父亲和母亲，母亲曾经那张美丽刻薄的脸，如今已见苍老，染过的栗色长发里夹杂着白发，素色连衣裙，她早几年穿起来还分外的好看，此刻却只剩下土气。父亲的身体微微佝偻，建筑工地扬起的灰尘落在衣服上，一次次被洗净，但那张脸却因此留下来岁月的痕迹，带着灰尘的颗粒感，脸颊上的乌青，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他们已经老了。

方非凡正准备让司机开车，童语这时候突然打开了车门，她跳下车后，跨步走回家门口，她看着自己的父亲，用十分冷淡地语气问道：“欠了多少？”

父亲的目光有些闪躲，他支支吾吾道：“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你如果有办法，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童语愤怒但又心疼。

“总之我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不要又想借住什么旁门左道，两年前的事情你别忘了！”童语眉头紧皱，为了那笔保释金，童语的人生彻底发生了变化，她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很快，童语从父亲的神色里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从包里拿出一些现金，递到了母亲手里，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车子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方非凡谈到了乡村与城市的区别，他说自己其实一直向往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童语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说几句。

方非凡很快发现童语状态不对并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家，而是有别的心思，他试探性地说道：“你如果舍不得走，那就暑假结束后再走。”

“我没有舍不得。”

童语想了一路，到底还是问了出口：“是你帮我爸还了钱，还不让他告诉我，是吗？”

“……我并不清楚你父亲的事情，而且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但也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钱的事情转账就可以，你当然不需要亲自出面，你是让周师傅去的。”童语看了一眼司机，她抿了抿唇继续道，“你做事情总是很周到，可是我自己的爸爸我了解……”

童语微微低头，沉默了片刻，她朝着方非凡的位置移了移，挽起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低声说道：“那些钱对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我来说确是天文数字，我即便想还，也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会还的，等我毕业了，有了收入，我会还给你的，只是周期可能有点长。”

方非凡有些无奈地说：“你本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要戳破呢？”

“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男人为我花钱，因为我不在乎他们，可你不一样，我希望我们能建立平等的关系，我要做你的女朋友，而不是你的情人。”